第十五章一门之主
当天傍晚，有人传话下来，天师要今晚见我问话，天师的住处相当地好找，就在全青城山最高的楼阁里，顺着台阶走到头就是。那人向我交代完话，然后就径直离开了。晚饭过后，我提着师傅留下的大印，把剑用长布裹紧然后绑在背上，摸黑爬台阶，路旁并没有灯，只有最高处有一丝光亮，上到最高，面前是坐落在星夜中的一座楼阁，规模不大，门口有两尊野兽石像，楼阁分为两层，雕工很精致，纸糊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照亮我面前的一小片空地。
我调匀了呼吸，敲了三下门，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我推开门，里边很暖和，正对着的是一张厚重的红色书桌，一位穿着白色睡袍的老者，身材枯瘦，须发洁白，精神矍铄，正在戴着老花镜读着桌上的文件，右手拿着笔进行批示。看我进来，老者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以便能清晰地看到我，然后他笑了笑，用手指示意我到左边靠墙的一排木椅上坐下。
我坐下来，安静地看着天师批示文件，丝毫感觉不到身份之间的隔阂，慈眉善目，如此地令人感到亲切。过不多时，老者放下笔，摘下老花镜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我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天师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依稀能够感觉到他有着稀松而紧致的肌肉，毫无疑问年轻时一定经历过刻苦的锻炼，我保证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
我有些紧张，天师看着我笑道：“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像。”
我有些无语，怎么每个人第一眼看到我，都是这句话。
其实我也觉得不像，因为我肯定没有我爸年轻的时候帅，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后老天师说道：“叫你来呢，有两件事。”
“其一呢，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师傅抢了东西，叛出了正一派。他抢的这个东西呢，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主要看怎么用。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了，不过你师傅是老江湖，以他的狡猾，这群人远远是不够看的。”
老天师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你师傅抢走的那玩意几年内只能用一次，你师傅用完了它，肯定得送回来，你师傅也不是真想叛出正一，只是他有事必须要做。”
我沉默不语。
老天师继续道：“一旦他把法器还回来，那我继续追他也不会有实际的价值。但是他毕竟伤了正一的同门，日后无论如何，也是要以敌人看待，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
我点了点头。
老天师笑眯眯道：“你师傅和你师兄走后，玄天道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按道理来讲，你应该接替掌门的位置，不然玄天道门的传承在名义就会消失，所以你必须继承掌门的席位，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一件事。”
我吓了一跳，心想我才刚成年，怎么能成一门之主？正一派内掌门的地位仅次于天师，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才十八岁，这也太可笑了吧。
我吓得站起身来，连连推脱，希望天师能慎重考虑一下。
老天师笑道：“你想一下，你觉得你师傅为什么这么着急带你上山？那时候他大概就有跑路的计划了，只是不忍心让玄天道门传承断掉，拉你过来顶缸。”
我无语。
老天师循循相诱道：“你不要担心，这个门主吧，也不用做什么事，就是个称号而已，自由自在，就是在极少数时候，如果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需要各位掌门开会，到时候你过来旁听一下就行，掌握第一手信息。而且门主有丰厚的工资待遇，旅游休假，还有五险一金哟，心动了吗？哈哈哈”
我怎么觉得老天师也有点不着调啊……
老天师拿起我包好的印，塞到我怀里，缓缓地收起笑容，严肃道：“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没时间和你磨叽，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看着老天师阴森的表情，我有点害怕如果我不答应的话，我今天会走不出这扇门。
老天师从桌上拿来一张表格，让我填上，然后签了字画了押，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老天师拿过我的表格，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自言自语地小声道：“还是小年轻好糊弄，随便吓唬一下就搞定。”
我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抑郁的心情也消去了大半。
老天师继续道：“这第一件事算是了了，改天举行个册封仪式就行了。这第二件事呢，今后你毕竟无师傅教导，修行之路之艰难，没有师傅还想有所进境那跟本是不可能的，而你又是一门之主，论身份甚至还高过门内的某几位高功，在门内拜师又是一件麻烦，因为谁都没资格教导你，甚至我也一样。所以我考虑着呢，你大概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回家请你父亲亲自教导你，算是家传，二是去市里念大学，先打打基础，等念完了大学再说之后的事。你选一个吧。”
我有些疑惑道：“念大学？念大学是什么意思？”
老天师道：“这个算是正一派的一个特训班吧，我们包下了一所民办本科大学的一个系，作为基础薄弱，或者入门时间太晚的弟子的一个快速培训班，什么符箓啊，道术啊，都学一点，学制四年，还有合法有效的毕业证，就和正常读大学一样，不过学的东西特殊些。这个系在社会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是没有这个选项的，只对内招生，我可以批准你去进修，因为我知道你也是最近才接触修行相关的事情的，按理来讲，你的年龄也是有些偏大，所幸天赋还算不错，我猜你毕业的时候大概能达到结丹中境，也还可以了。”
我想了一下问道：“我能打个电话吗？”
老天师指了下桌上的电话，示意我可以用。
我拿起话筒，心情复杂地摁下了父亲的手机号码：
“嘟……嘟……”
“喂？谁啊？”父亲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赵忠祥解说动物世界时经典的配音。父亲肯定在看电视。
“爸，师傅带着师兄跑了，天师让我继任门主，我想回家……我不想修道了。”
父亲的声音异常平静，说道：“让老头接电话。”
我把话筒递给天师，天师用手挡着嘴说话，时不时还看看我，不知道他们神秘兮兮地说了什么，声音很低，我根本听不清楚。
过了会，天师招手让我回去，把话筒递给我，我紧张地接过话筒，没有想象中父亲暴怒的声音，他的声音平淡如水，而且噗的一声电流，赵忠祥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们家的16寸电视有点年迈，每当开关的时候都会有噗的一下电流声响起。后来我买了个新的电视才得以解决。）
话筒的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声音，我甚至怀疑父亲已经挂了电话，老天师回到了桌前继续审阅文件，这时父亲的声音响起，平淡如水：
“你不是想知道你妈的事情吗？我今天就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