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四人
宿舍十一点半封楼,现在是九点多,楼下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全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的少年们三两成群,就着凉爽怡人的夜风闲谈嬉戏,甚至隐隐传来歌声。我脱下军训服,晾起来,套上便装,穿着我松软的大拖鞋就下了楼。
我下到公寓楼门口,四处张望,下边果然热闹非凡,最明显的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平台,那边传来歌声,是个清脆的女声,听上去还挺好听,我搜寻了两遍,并没有四人组,除了……
我走向大家紧紧围拢着的的小舞台,厚颜无耻地一边嘴里说着抱歉一边用力硬挤,总算是勉强挤了进去,抬头一看有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在投入地唱歌,面容清秀,声音优美,我琢磨着这个舞台应该是谁有兴趣了就上去演唱一首,难怪场面如此热闹。我在舞台的角落看到两个调音师,一个灯光师,还有个女生拿着话筒站在一边,应该是主持人。正好一共是四个人。我猜应该就是他们四个了,只是我没想到还有个女孩,女性的俢士是很少见的,因为女性的炁先天偏阴柔,对修道有碍,所以修炼起来要相比男修士慢一些,当然其中也有翘楚,巾帼不让须眉。不过总的来讲,修士还是以男性为主流。
我安静地等他们组织的演唱会结束,然而不久身后有人拉了我一下,我回头去看,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戴着黑色的口罩,眼神有些无奈,悄悄地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回头看看演唱会,上边的人高歌得正开心,刚才的女孩已经在一片掌声中下台,现在上去的是另一位女同学,唱得也还算动听。我安静地跟着口罩男离开,一边自嘲着我脑洞真是够大,这都可以联想到。
口罩男带我进到宿舍楼下的小树林里,四周有些阴森,漆黑一片,我不由得有点害怕,从小树林里的石桌上站起来三个黑影,看来早在这里等候,他们四个人站成一个扇形把我围住。我有些紧张,如果他们要对我不利,我该怎么办?突然有点后悔,不该这么草率地接受他们的邀约。
四人同时抱拳道:“参见正一派玄天道门门主,福生无量天尊。”
我松了口气,随即抱拳回礼。
这四人看来没有摘下口罩的想法,其中一人和我说道:
“您好,我们四人的代号是甲乙丙丁,奉天师谕令下山,前来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会伴随在你的四周,隐蔽地为您扫清潜在的威胁,并不会出现在您的生活中,您只需要知道我们的存在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感慨门主的待遇真是高,还派遣专人暗中保护。
“如果您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困难或者麻烦,拨打给你发过短信的这个电话号码,我们会在第一时刻抵达现场。”
我点点头,然后他们四位径直离开了,我也慢悠悠地回到了宿舍,洗洗头然后休息。只恨宿舍对门侧过得一个房间就是整层共用的卫生间,夏天的热风吹过,一阵香浓之气便扑面而来,即便是关门闭户也毫无作用,只怕那扇木门也在长年累月下被熏透。二哥庞振的床位靠门,是主要受害者,往往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十几天乏善可陈,两周时间过去,金刚哥明显黑了一圈,我推测着现在还能保证皮肤色度的八成是考古系的同学,那位在动员大会上说话的女生在隔壁的连队一样也大受欢迎,和教官互动不停,从那个方向时不时传来笑声。扭头看去皮肤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细嫩,顿时验证了我内心的猜测,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在筑基级别,考古系应该大都在筑基境界,太高的境界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毕竟这里其实只相当于幼儿园水平,只提供一些基本课程的学习。我在内心感慨道,修道使人变白。虽然考古系的各位整体上比更远处的服装系,机械系的各位白了一级,不过地处体育场的角落,偏安一隅,却也没人发觉,纵有发现者,估计也只当此人驻颜有术,并不细想。
训练越往后越松,前排的几个大高个和教官夜夜交谈,关系也越发亲密。雷金刚也成为了在这里的第一个熟悉的人。这小子是属于自闭型的,非常被动,说话像是挤牙膏,你如果不主动和他说话,他是绝不会主动和你说什么的,就是静静地坐着发呆,但是假如唠起来,他的表达能力还是很清楚的,我寻思着他可能就是性格比较安静。
这些天我留意观察着四人的踪影,那天在黑暗的小树林里我回忆一下,只感觉四人体型相近,也没人给我看下正脸,甚至面罩都不摘下来。我对此也觉得无所谓,想必我也不会遇到什么实质的危险,看看书上上学罢了,谁会来找一个学生的麻烦?我猜这四个人估计多半也就是走个形式,到我这里报个到,然后各忙各的,有空了之后来看一下我是不是还活着,仅此而已。我在街道上企图根据记忆中的身材体型试图找出这四人,然而看谁都像,没过几天就觉得好累,于是放弃挣扎,随他们好了,不过知道可能有人在附近看着你,虽然是以保护安全的名义,总是有点不舒服。
我一怔,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这四个人其实就是天师派来监视我的,保护真的就只是名义。
我想了想,天师确实有监视我的理由,首先我有叛逃的可能性,属于不稳定因素,难保有一天师傅打听到我在这里来把我带走,造成玄天道门彻底后继无人的尴尬情况。我往深处一想,更糟糕的假设是:
天师已经知道了我脑海的泥丸宫中有一位和他有过节的天尊,为了防止我搞事,甚至找出个解决我的借口,想必是不难的。我越想越是害怕,只觉得四周危机四伏。
随后我又想到,如果天师只是想要监视我,不让四人出面不是更好吗?偏偏却让他们四人来见我,岂不是故意让我多想?
我安慰自己老天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不可能是坏人,一定是我多想了。
我半夜时睡不着,翻过身,正看到墙上一张残缺而惨白的脸掩在凌乱的黑色长发里,对着我阴森森地哭着,一阵凉风吹过,并且恰到好处地从眼眶里掉出来一只眼睛,变成了独眼龙。
我和她一时间竟然看得对上了眼,我害怕得忘记了怎么害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鬼!
鬼啊!
我惨叫着从床上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顾不上疼,迅速地爬上大哥的床,往被子里钻。大哥被我惊醒,迷糊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我拼命地往他被窝里钻,于是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死死地捂住被子保卫自己的节操,口中连连怒喝道操你妈操你妈,滚,我在惊慌中一把抱住大哥强壮的身躯,大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挣脱,一撇子把我打飞,我缩在大哥身后,口中指着我的床惨叫道:“鬼啊,有鬼啊,在那墙上,眼睛都掉下来了。操他妈的吓死我了!”
然而看向我的铺位,墙面十分干净,刚才的惨白面容丝毫不见踪影。大哥一脸怒容,捂住被子让我滚下去,我尴尬地争辩道:“刚才就在那墙上的,真的,我操吓死我了,一身冷汗。”
大哥重复了一遍,滚下去。
于是我从大哥的床上滚下去,二哥三哥也已经惊醒,三哥站起身,穿上拖鞋,警惕地四处走动张望,寻找着女鬼的身影。二哥抱着被子狂笑不止,隔壁寝室突然传来怒吼:
“都他妈几点了?能不能睡觉了?一群臭傻逼。”
二哥闻言扮演寝室发言人的角色,朗声道不好意思,这就睡,然后蒙着被子继续笑,只看到被子笑得厉害,不停地抖动。
我没心思搭理他,这床是不太敢上去睡了,三哥一番搜索后一无所获,也上床睡觉,我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此鬼可能是个调皮鬼,只为吓唬人取乐为生,并不具备杀伤力,既然吓唬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要去别去再寻乐子,所以三哥一无所获。这一番推论有理有据,几乎连自己都要相信,还有六个小时才能天亮,宿舍已经封寝,也不可能在这站一宿,大哥呼吸粗重还未平复,恐怕受到的惊吓比我还要大。我在地板上走了两圈,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扶梯爬上床,轻轻地盖上被子,突然一个带尖的东西扎了我一下,差点没忍住又叫出声,随即想到这次说不定是那女鬼卷土重来,竟然从精神攻击升级成物理攻击,说不定是一截大腿骨或者碎脑壳之类,于是我迅速地缩到墙角蹲下,尽可能地远离硬物,和被子相持不下。我摸了摸,借着月光瞅了瞅,好像没出血,扎的不深,看来这女鬼还有些许良心。
这样毕竟不是办法,三人已经睡下。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掀起被子。
一根大概30厘米长的细长竹签,露出真面目,我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从何而来。
我小心地拿起来,竹签的一端被削的很尖,刚才应该就是这里扎到了我。在竹签的另一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凹槽,整体匀称协调,表面非常地光滑流畅,用手摸根本感受不出任何硬茬,我拿近细看后,发现在竹签尖头的一端稍往后一点的位置,用黑色的墨水写着几行细密的符文,很微小,不知道是手写的还是印刷,总之看上去十分玄乎。虽然能勉强看清符文的纹路,可是我并不能领会具体的意思,不知道这符文有什么功能。
我恍然大悟,这应该是一根竹箭,我很确信这不是我的东西,那么这是从哪来的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
在不远处的对面楼房已经全黑,然而似乎是为了解决我的疑惑,在对面楼的四楼正对着我的窗户,忽然亮起了一道白色的手电光,随即又熄灭。
似乎在督促我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