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枫反应过来,连忙也涌向前去。
唐雨烟握在手中的绣球左右转动,迟迟不肯扔下去,引得下面的人头左右摆动,眼珠子直看着那个红色绣球,不敢眨眼。
尤其是江淮枫,他几乎是拼了命般地瞪大眼睛,导致风吹的眼睛通红,唐雨烟手上的绣球却晃的更厉害了些。
好不容易唐雨烟手一松,绣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却是朝着江淮枫相反的方向落去。绣球往西边落,江淮枫在东边。中间是黑压压的人头,江淮枫想怎么使劲往缝隙里钻,都没用了。
绣球经几番争抢,最后被一位锦袍男子高举头上,待看清手持绣球者何人时,人群齐整地叹了一口气,一哄而散。
锦袍男子样貌端正,身旁跟了个小斯,显然是显贵人家的子弟。
江淮枫这才眨了眼,确信自己没看错,面前举着绣球的人,居然是,朝中颇有些名望的朝臣付守中的儿子付强。
江淮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被自己打消了,他恋恋不舍多看了唐雨烟几眼,却不料唐雨烟也看见他,那个眼神看进了他的心坎。但他没敢多看,得不到的女人,多看只会让他魔怔。他脚步生风一路跑回江府。
到了卧房门口,他脑子全是那个女人的身影,方才的缕缕琴音声犹在耳际,他转身就进了父亲江武的书房。
江武在伏案写字,未等抬头,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跑来。
江淮枫二话不说,扑通跪在他爹的面前,请求他爹无论如何也要把唐雨烟从付强手里夺过来,江武听到儿子这荒唐的请求后连声骂道“孽障!”
多亏江淮枫跑来找他爹的路上遇到了母亲乔氏,乔氏劝诫之下才把两父子劝散。但,江武怎么能顺儿子的意,抛绣球招亲,谁得了绣球谁就得了抛绣球的人,何况,付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他不是不知晓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这次看上了唐雨烟,过一段时间肯定又另寻新欢去了,再者,那样一个女子怎肯委做他儿子的妾。
于是,江淮枫闷在卧房三天,不吃不喝,乔氏心疼儿子终于求动了江武,打开门告诉江淮枫消息的时候,江淮枫那叫一个狼狈。原本一个翩翩佳公子,三天之内与街上乞讨的无异,只是身上仍旧穿着锻衣罢了。
江武下了老本,终于让付府松了口。
江淮枫未曾料想,唐雨烟居然也对他有意思,其实那日不经意的对视,唐雨烟便也看上了楼下伫立的那个温玉公子江淮枫。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唐雨烟被明媒正娶娶回了江府。
江淮枫一纸休书,将原本自己的正夫人李氏休回娘家,从此,江府最后一个正夫人便是唐雨烟。
江淮枫与唐雨烟恩爱非常,如胶似漆。夜夜莺歌,唐雨烟弹奏琴音袅袅飞入江府人的耳里。
江淮枫将其弹奏的琴音视为宝物,但传入妾室的耳朵,却如同索人魂魄的魔音。
原以为唐雨烟能这样把琴弾到手指再弾不动的那天,未曾料想。
年纪尚至而立,就永远消失人间,有谁曾想到,昔日如花的女子最终以一副腐烂尸身入了土。
江淮枫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那日,柳絮纷飞,微风拂人。江淮枫伴琴音赏唐雨烟风采,雨烟,雨烟,嘴里不住念叨这个名字,她弹琴的时候,身上浅色轻纱随风扬起,如烟雨朦胧,一颦一动皆拨人心弦。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唐雨烟再接连一曲。琴声却戛然而止,琴弦毫无征兆,一齐断裂,十指被划开一道道口子。
江淮枫失了魂魄般奔向倒地的唐雨烟,任凭他脚步再快,唐雨烟的十指伤口处已发黑溃烂,毒蔓延至全身,已几近昏迷。
等到大夫赶至时,唐雨烟整个人身已是溃烂不能直视,大夫束手无策,当夜便没了气息。
江淮枫下令彻查那把琴背后到底何人下毒,何人手段高明至此,抹毒于不易察觉的琴弦上,夺走了最心爱的女人。
几番彻查仍未果,无可奈何,不了了之。
但从那之后,江淮枫对琴,对琴音恨之入骨,他将府中各妾室的琴,箜篌等凡是有弦的东西,收缴集中,烈火焚毁。自此,江府再无琴影,甚至,方圆百里,再无琴音流连。
江淮枫疼爱女儿江佩兰,让江佩兰自小就把女子该学的才艺学遍,就是从来不让她学琴。
故事讲完,我唏嘘不已,可后来,兰心还是又碰了琴。生计所迫,要是他爹九泉之下得知,也不能怪她的。
“心酸往事,皆如流水付诸东流,只不过今同公主提起,又忍不住落泪了罢!”
我递给兰心帕子擦擦泪,道:“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想必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十分欣慰。”
回到瑞雪轩,已是下午二时,锦蝶在屋子等了我许久。见我进来忙问我去了哪里。
“四处转悠了会儿。”我问道:“有什么进展了没有?”
锦蝶暗中跟着左伊莲,左伊莲正午相的亲,这个时刻,左伊莲不应该还在和那个男子相亲么?
我道:“你就这么回来了,万一那个男人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办?”
锦蝶从凳子上起身,推了了一把木椅让我坐下。
“放心吧,公主,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说说,情况如何了!”
原来那个男子比我想象中强不少,名叫谭宥文,父亲是三品朝臣谭世同。“模样倒是相貌堂堂,举止也挺君子的,但……”
见锦蝶这个转折后迟迟说不出话,我忙问:“但怎样,快说!”
“怎么说,就是感觉很……,总让人按照他的路子走!”
听锦蝶这么一说,我觉得谭宥文这个人不好对付,“那,他对左伊莲的态度怎么样?”我问。
“态度君子,彬彬有礼,不过,太让人讨厌,他总把自己当作……皇上一样,什么事都按照自己的意思,左伊莲也按照他的意思来,我在一旁看着都看不下去。”
“说详细点,听不太懂!”
“就是,在酒楼点菜的时候,那个谭宥文喜欢什么就点什么,根本不问左伊莲。小二递上来的菜品介绍,左伊莲一根手指都没碰过!上完菜,谭宥文问她觉得菜点的如何,左伊莲说很合适她的口味……”
锦蝶不知道我的算盘,以为真要替左伊莲物色对象好不好,还要继续说,就被我打住,道:“谭宥文是不好,不过左伊莲只是缓兵之计,又不是真正想相亲相个相公出来。”
锦蝶一抹嘴道:“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好吧,我只要干好我的任务,就是大功告成了。”
我眼睛一眄,锦蝶解释道。
“他们现在人在谭府吃饭,一时半会儿不会单独相处,我才来同你汇报情况的,怎么说我也是做的不错。”
“等等,什么……在谭府吃饭……”
这就不妙了,都见男方家长了,左伊莲这个样子的大家闺秀,谭府双亲见了肯定就非常想让她当儿媳妇。
锦蝶一脸疑惑,“怎么了,什么问题?”
我也是忘了叮嘱锦蝶不能让他们见对方父母亲,眼下事已至此,也不能挽回不了,只盼望着两家定亲能晚一点,等圣旨下了定了就是白定。
第二日,我派人往景仁宫探听消息,没想到再路上,派去的嬷嬷被认出是我公主府的,一个景仁宫宫里的嬷嬷一把拽住她,告诉她,让她回去告诉我皇上旨意定了,午时便会下圣旨,让我在府里好好等着。
我急得团团转,嬷嬷也不知道问问清楚,到底旨意如何。
午时,本已到了午睡的时间我却在厅房等着,一会儿,派去探消息的人来到我跟前告诉我说圣旨已被同时下达三处。
三处?怎么一回事,探子继续道:“一处是高府,一处是左府,一处是苏府!”
听到说“左府”的时候我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但随后听到了“苏府”,我便以为是听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再次从探子口中确认,圣旨的确是下达了三个府上,其中一府是苏府没错。
既然如此,还能怀疑什么,只不过,肯定当中一个妻,一个妾。
左伊莲一定是正妻,苏芷漪也一定是妾了。
不禁为高舒白唏嘘,一下子神不知鬼不觉得了两个女人,且两个都是美人,不知道他开不开心兴不兴奋。
转念一想,苏芷漪成了妾,和左伊莲共侍一夫,凭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伊莲定然多少会被她欺负。只盼望她,入了高府的门后能更聪明些才是。
晚膳的时候锦蝶才回来,带来消息是,谭府上下甚气愤,尢是谭宥文的父母恨不得到皇上面前把已到手的儿媳求回来。至于高府上,圣旨到了也没什么变化,高舒白不在府中,也不知他作何感想。左府二老满面忧虑,但是不能违逆圣旨,此次事件最开心的人属左伊莲,苏芷漪大概在家摔凳子踢桌子,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屈从于一个妾。
左伊莲来谢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如沐春风,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难道不能说是少女最想实现的愿望么?
看着她开心,我也嘴角上扬,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