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思来想去,想着趁明日入宫来求一求我的皇后母亲让她到皇上面前要个御旨让她二人成婚,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我想左伊莲能嫁上自己的心仪之人,若是我不这般帮她,她便要承媒妁之言不能幸福地过她漫长一生。
至于高府和左府,我思量着前者权势已如日中天,皇上多少也会有戒心,是以与三品光禄寺卿结亲,皇上定然是乐意促成这门婚事。
而左府,从伊莲的话中便可知她爹娘定是极为不喜,不过,欲成事,就要有些牺牲,顾不得,等御旨摆在他们眼前,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翌日我与苏启言进宫,这次进宫距上次应有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苏启言昨夜特意寻我是想问些什么?
这回我先到马车里,不一会儿苏启言来了,自从那次后,我们出门都是一辆轿子,外人眼里,都以为驸马诚心改过,现与我和睦得很。
想到这,我冷哼一声,以前苏启言对待我的种种挫事,直至今日我仍未曾真正一雪前耻,心里头像沉了块石头一样。
苏启言今日罕见地换了身蓝色锦衫,头上束白玉冠,齐整俊秀,真是人模狗样。我瞥了他一眼,未想他接住我眼神,缓缓道:“何事?”
在二十一世纪,人看你一眼就表示有事要说么?
当然不,但一想,苏启言不是现代人,也就好理解了。我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换衣服了?”
苏启言脸望向窗外,车帘被微风卷起,露出窗外拳头大小的景色。
他未做声,我又问道:“平日里你老穿的黑衣是有好几件同样的么?”
“你不说我就当你从前都穿着一件衣服喽!”
“哎呀……苏启言,你真腌臜!”
苏启言一丝辩驳的话都没有,我好无趣,就算他认为自己清者自清,也该晓得我的意图是同人拌嘴,找乐趣吧!
不,他一定看出来,就是不肯如我愿……挨千刀的!!
景仁宫内,皇后说我怎么才来看她,一位眼生的高个太监从殿内出来,进了屋子才发现皇上在这里用午膳,我们忙行了一个礼,皇上让我到他跟前仔细瞧瞧,说自我出宫自立府门后就越发少见了,还让驸马也上前去,苏启言站在旁侧,我余光瞧见他是一副不合时宜的冷冰模样。
原先打算的是求皇后,再让皇后求皇上亲赐婚旨,但未曾想皇上就在这里,如此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皇上说够了话我坐下来,想该怎么说才能让皇上同意?圣心难测,但就算不成功也不会牵连到自己吧!
估计我以前看宫斗电视看的多了,里面的皇帝动不动就让人掉脑袋,现在的情形不一样,差点忘了我是皇后最宠爱的亲生女儿。
我鼓足一口气,开口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看向我:“噢?若儿有何事?不妨说说。”
皇后双目炯炯看着我,我多想说一句,待会可要多说话帮帮你的女儿啊!
“儿臣挚友左伊莲与高公子高舒白两情相悦,但由于一些事端,两人不能在一起,儿臣便来此求一道圣旨,促成她俩的姻缘!”
皇上道:“左明崇之女左伊莲?”
我点头:“正是,左伊莲是儿臣从小到大的玩伴,儿臣想看见她幸福,望求皇阿玛准许!”
皇上踟蹰片刻,皇后果然不负我的期望,道:“皇上,臣妾看,左府和高府正适合结姻,左伊莲乃左府独女,与高府长子甚般配,何况高舒白至今未娶,这般年岁也早该娶妻生子了!”
皇上摩挲下巴上面一撮疏胡,面上袒露为难的神色道:“他二人是合适,不过恐怕……”
皇上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淡然饮茶的苏启言道:“今早苏忠贤上了一道折子,求朕将苏府二小姐许予高舒白……”
苏启言一副淡然神情看向我,表示他不知道此事。
苏府二小姐,苏芷漪。那个骄贵傲气的女人。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庶出的女子,在这尊卑分明的朝代,若真让她嫁了高舒白,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是高攀。
苏忠贤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为何不觉得荒唐,看样子,要是没有我今日这一求,不出几日,高舒白就不是黄花大公子了。
我道:“皇阿玛,你在想什么呢?强扭的瓜可不甜,苏大人的请求你也该看是否附和实际,顺遂人心不是?苏府虽比左府更衬得上高府,但是,左伊莲是嫡生独女这点也不会让高府生出怨言的。”
我想皇上这么犹豫,并不是怕苏忠贤,而是因为苏芷漪是身旁这个手握重兵的镇南将军苏启言的妹妹,皇上怎样都是有些忌惮后者的。
不过,我看苏启言一副不知道此事的样子,量他思想高明,也是不喜棒打鸳鸯的。我转向苏启言道:“你觉得如何呢?驸马。”
苏启言道:“臣权凭皇上定夺。”
皇上仍为难,半晌做不出决定。
我将目光投到皇后,盼她能推动事情进展。
最终,皇上以一句“容朕好好想想!”做结,出了景仁宫。
我此刻只担心,若是皇上不按我的意思颁发圣旨,让苏芷漪同高舒白成婚可怎么办,到时候,即使左伊莲不和别人成亲,也同样与将她置于那个地步无异。
回了公主府,只能静等人来通知消息,才能知晓到底皇上最后做了什么决定。
我回到瑞雪轩内坐下没多久,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想起了公主府东侧的琉璃阁还住了个兰心,好久没到她那儿,便起身去她那儿同她说说话打发时间了。
琉璃阁院子里的彩条,流苏灯笼,花盆被撤了许多,对比前阵子来过的样子,苍凉了许多。
我夺门而进,见兰心正修整一台古琴。
我笑道:“没叨扰你吧,不请自来!”
兰心也是一笑:“哪里的话,这公主府每寸地都是公主您的,公主留我一处居所就不错了,何来叨扰之说?”
我让春婵将从厨房带来的糕点摆到木桌上,再沏来一壶茶。
外头阳光正媚,几缕阳光照进敞开着的门,我面朝正门,偶有微风吹得院里的树叶颤动。不知觉间叹了一口气。
“公主最近可是被什么事所困扰了,为何叹气呢?”兰心一边专注修琴,一边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在某些事上无能为力,不如意!”
“人生在世,难免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公主看开点就是了!”
说话间琴已整修完毕,兰心起身将琴放在案台上,道:“奴家抚琴一首,为公主驱散心中烦恼吧!”
我连忙道:“嗯嗯嗯,求之不得!”
袅袅琴音奏响,犹如置身仙境,一曲完毕仍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我夸赞道:“兰心姑娘的琴艺了得,怕是世上无人所及了!”
兰心一笑,花簪上垂落耳边的流苏晃荡几下,银饰发簪被窗格流露的几缕阳光照得银光闪闪,“公主取笑了,我这琴技不过是被迫习得,在青楼里卖艺好比过卖身,到如今,也顶多是勉强入的了别人的耳罢了!”
如今知道了兰心的身世,我便有些疑惑,“你不是之前在自己府上的时候学的琴么?”
兰心道:“公主不知,其实,奴家尚在府上的时候,家人不让学琴,只是学得琵琶,女红之类的技艺,就连箜篌也不能染指!”
“噢?为何?可有什么缘由?”我疑惑道。
半晌,缓缓道“家母因琴而死……”
“可否细细说与我听?”
兰心沉吟道:“既然公主想听,兰心岂能不讲,但……公主就当故事听听,打发时间罢了!”
兰心本名江佩兰,其父江淮枫年轻时以风流倜傥的本性扬名京都城,江淮枫的父亲江武是朝廷任命显要官职,据说江淮枫自小天生聪颖,却奈何贪玩成瘾,整日借着一副皮囊流连于各大不良场所,醉倒倒在女子的温柔乡,娶了一个又一个,任凭府中子女都生出一堆了,仍不安分,多情又无情,府里妻妾无可奈何,纷纷把冷宫里的嫔妃们的遭遇体会了个遍。
江府上下的妻妾由一开始的众志成城,演变成只求月例可以领的多些,吃好喝好,顺便物色一下府里新进的侍卫什么的哪个俊美,若是征得人家同意,就来慰藉自己寂寥许久的心灵。
人人都以为江淮枫要玩遍天下女子才肯收手,却不料,遇见了一女子,自此,金盆洗手,青楼再无他身影。
不错,这个女子正是江佩兰的母亲,唐雨烟。
唐雨烟,唐府千金,亦是江府第四十四个女人。
说到这里,兰心抹泪,很是伤心的道:“要是,我爹,不,不是那种性情,我娘……就不会……死了。”
兰心哭的伤心,抽泣声不止,我走过去拍她肩膀安慰她:“天命如此,谁能与天命反抗呢!往事已成云烟,看开点。”
兰心这才继续道。
唐雨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待她抛绣球选夫那日,京都众多男子,老的少的,穷的富的,赶鸭子上架般生着长长的脖颈,在江府大门前等着老天天降祥瑞,都盼望唐雨烟的字绣球能砸到自己身上。
唐雨烟一点都不着急,早晨京都里的男子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江府,她才悠悠缓缓得从内阁梳好妆出来,先是用瑶琴弹了几首曲子,引得楼下人山人海骚乱了,这才来抛绣球。
霎时,江淮枫昨夜一晚在燕春楼未眠,昏昏沉沉路过江府门前,被人群堵住,怎么也走不通,朝着周围的人骂骂咧咧。
等唐雨烟的琴声一响,他就突然清醒过来,双眼发出白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间绝色。
他彻底沉浸琴音,脚步停滞,久久忘记说话,忘记自己本来是要从人群中穿过去的。
等江淮枫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像浪潮一般向前涌动,抬头一看,才知晓方才弹琴的主人此刻正要抛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