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据说大皇子因为替他的母后高淑妃求情,皇上迁怒软禁了他半个月,等放出来的时候,人已消瘦得如同街上的乞丐。
精神萎靡不振,人说他是个大孝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后被贬黜冷宫却无可奈何,于是似乎每日都不曾进食,或者只吃了几口宫人就撤下了。
之后苏启言似乎同陈湛会了一次面,而陈湛却在那一次会面之后重新振作了起来,虽然宫里人说他的性子变了不少,不过好歹是度过了那段阴晦日子,人还以为他就此堕落,陈湛却终究没有那样,对高府的人来说真是一件天大喜事。
我怀疑正是苏启言的对他说了些什么话,才把陈湛重新恢复成那样子的,不过我问他,他只说是自己安慰了他几句,因为用词太过恰妥,陈湛就被说开了。额,哪里的话,他分明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劝慰那样一个人,听说当时每日来他宫里的人都可以踩烂门槛,无人不是苦口婆心劝谏,苏启言一个之前几乎与他无任何交集的人就可以劝动了他?我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他休想骗住我。
“说吧,告诉我又何妨,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外说的。”
苏启言看了我两眼,将茶一饮而尽,等了一会儿,他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前提?”
我一拳打在他脑门上,只是未等挨上那用力的,他便已迅速避了开,明明差点脑袋开花了,他却一副淡然的样子,缓缓道:“你想谋杀亲夫?”
“然后成为一个寡妇么?”
“我成了寡妇,凭这美貌,想取我的还是会从城南的坟场排到那城北的赌坊最最里面一层,哼,有本事你可别避开!”
城北的那赌坊是一个叫庄二的人开的,据说他的曾祖父曾经下洋挖到了无数的宝藏,于是轮到他这一代时,他就在城北的最北处开了一家占地十分广阔的赌坊,具体有多大,光凭肉眼是看不过来的,我听说那是整个陆地上最大的赌坊,外国有无数慕名前来的人皆因其庞大的体系而感到震惊无比。
在此我不得不感叹,庄二可是深得老天的眷顾,年轻时逢赌必输,而后开了赌坊之后生意节节高升,赚的是盆钵体满,完全将从前输掉的那些全赚了回来,且不知获得了多少额外的钱。
但我真想知道啊,其他的方法皆不能使苏启言说出口,所以我只好答应他的前提了。
“什么前提?”
“想知道……你自何方而来!”
这个问题我着实没想到,当即脑袋懵了一圈,想到如果就这么告诉他的话,似乎很不妥,难道我就说,我来自未来么?
好吧,迟早要说,当初没有告诉他,以为他不是很在乎,没想到他今日把这作为一个条件,心里倒不是我想的那样不在乎。
“我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未来的世界。”
苏启言的面部却没有什么变化,仿佛他也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人一般,简直不可思议。我问他:“你知道啊?”
他摇头,想想也这样的,凭他平日那些个举动,现代人是做不出来的,不由得嘲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怎么可能和我一样啊。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是怎么把陈湛重新恢复往日的样子的?”
苏启言说,他只是告诉高淑妃不是陈湛的生母,陈湛的生母在生下他那一天就殁了,高淑妃将他收入自己宫中扶养。
其实这样看来的话,高淑妃对陈湛有养育之恩,但之后陈湛之所以对高淑妃厌恶,原因便是高淑妃不是简单地抚养关系,正是高淑妃将陈湛的生母害死,将生产现场伪造成难产,陈婕妤即陈湛的生母失血过多死在了产房中。实则只是高淑妃买通了陈婕妤身边的宫女,在生产过程做了手脚,才使一场悲剧上演。
当年此时宫里的太医被皇上召见之时甚觉蹊跷,提过一些言语指出陈婕妤的难产是很罕见的,之后宫里再无此人。
陈湛只是想将高氏一族扳倒,重新恢复斗志,而这恰恰是苏启言最希望的事情。
“二皇子不是才和你统一战线么?”
苏启言淡淡一笑,从背后搂住我的腰,“我的枫儿知道的真不少。”
废话,老娘怎么样也是要关注朝堂大事的,我既要明哲保身,又时刻要寻找有关那些要我完成的重任,我记得当初梦里老者说,只有完成属于我自己的重任,才能有回到另一个世界的选择,我很清楚,他说的另一个世界正是我原来的世界,二十一世纪。
然而我那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近在咫尺的这个翩翩公子,怀着那样一颗心。
苏启言让我不要再去公主府,但我无聊得时候想见左伊莲啊,于是,等没过多久之后,左伊莲就自己来我的府上了。
她一向都是那样清减的模样,但见到她的时候,我却有一种她在高府日子过得颇为不好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高舒白对她冷淡,加上苏芷漪那样一个蛮横性格的妾室存在,左伊莲性子这么软弱,多少也是会吃亏的。
只是她真的是很喜欢高舒白,每次我当她的面吐槽高舒白怎样怎样不好的时候,她从不附和,脸上也不露出笑容。
我原本觉得高舒白这个人其实也是不错,不过他没有眼睛,看不见自己身边这么好的妻子,所以我之前对他的印象彻底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讨厌。
左伊莲说高舒白自新婚那几晚有过同她共寝,但也只是共寝,其他什么也没做,苏芷漪也是如此,后来日子久了,高舒白就不再同她们任何一个睡觉,府里高老夫人原先责备过他,后来高舒白都如何都改不了,高老夫人也就再也没辙了。
某天高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整整齐齐排在院子里,期盼高舒白能从中挑中几个,就算只要了一个,高老夫人也是谢天谢地了,不过却没想到,高舒白一见到她们,马上转身就进了书房,高老夫人只好拿钱打发了那些女子,并从此不多出想法来。
高舒白沉迷政务,才能出众,除了这不喜女人一条,高府的高老爷子高酉非常喜欢这个长子,而高禹宣作为高府次子,同为一娘所生,高老爷子却颇不喜欢这个次子,常常一见面就恨不得祖宗家法伺候,只因高禹宣爱好流连乐事,从不关心朝堂之事,只关心怎么吃好玩好,怎么避开父亲大人的管制。
我一脸正经地对左伊莲说:“要不你去问他喜欢男人不?”
结果左伊莲生气地直接上了马车回了高府,后来我不顾苏启言的话追到高府门口,道了好一番歉才被原谅,看来,终究是我低估了左伊莲对高舒白至死不渝的爱意。
我却没想到在回去公主府的路上遇到高禹宣,他走在街上身后只跟了个小斯,看样子是在外头耍累了要回家,我突然想到,苏启言叫我少去高府的原因,不会就是怕我遇到高禹宣吧,哈哈,我笑出声,苏启言那个男人可还真记仇。
我本不打算要与高禹宣打招呼,却是他一抬头就看见我从车窗伸出的脑袋,只好把整个头伸出去说了一声“嗨!”
高禹宣不懂这个嗨的意思,以为我嘴巴不舒服,于是追着我的马车,在窗户边问我:“你嘴巴怎么了,上火了?我知道一种药……”
他语速之快简直让我辩解的话都不能说出口,他立刻反过头对身后那个小斯吩咐:“去,同济堂抓两幅治上火最好的药来,快去……”
小斯似脚踩了风火轮一般,立马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对转过头看着我的高禹宣说道:“我是在向你打招呼,那是英语口语的招呼,才不是我嘴巴上火了!”
高禹宣一只手攀着车窗沿边,一只手就那样抓住我的嘴巴,我的嘴巴张开后他看了看,然后十分满意地说:“还真没事。不过,英语口语是什么东西?”
“这块大陆又新生了什么国家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讪讪道:“没有,我自创的语言!”
虽然对他撬开我嘴巴的不文明行为很不满,但我感受到他对我着实也太关心了吧,以为我上火就立马让小斯替我抓药,我看到他眉头紧蹙的样子,不禁生出一种我是他危在旦夕的老母亲。
然而我跟他这么形容出来之后,高禹宣说:“你比我母亲还重要,我可不会让我有危在旦夕的机会!”一时间我感动地差点流眼泪出来。
我与他背道而驰,不经意一回头,看见他望着我方向,眼神柔情似水,要不是他长了一副好皮囊,我想我会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对他那样子对我,我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但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不要让他对我的喜欢更深重,因为,我已经有了苏启言了。
那个小斯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跑来,看样子十分累,最后好像听到高禹宣对他说:“赏给你了!”
那小斯:“公子我没上火!”
高禹宣:“那把它变卖了,钱赏给你!”说完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小斯一个人在原地,喃喃道:“这种时节,谁会上火呢!”看着我的方向,又转过头看着高禹宣的背影,一脸疑惑,半晌,“公子,我做错什么了,您要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