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了。我对苏启言说:“都是你妹妹,害的我们没走多远就回来,在一个地方停了好久,光等她休息。”苏启言挑眉表示疑惑,半晌道,“噢,那下次别叫她。”
废话,下次再和她一起去,我还是干脆别去了,“不过,下次我想和你一人去。”
苏启言正研墨,听见我的话,不由停下手,侧头看我,面上绽放一簇笑容,“你何时想去,我悉听尊便。”
“嗯嗯,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对他眨了个眼,接收之后他又俯首拿起狼毫,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我无聊极了!”怎么有这样把人晾在一边的,公务缠身,不能抓紧效率,迅速完成?
“你想说便说,我做聆听者。可好?”
“我不是话多的人,一个人自言自语,我顶多只能说两句。既然你那么忙,我就去找别人玩啦”从桌上倒了一杯茶,呈至他面前:“快点完成噢!”出了清月阁。
回到我的瑞雪轩的院子,掀起眼皮往上看,见锦蝶躺在一棵十分高的树上,那姿势潇洒惬意至极,只是同那一次暴雨袭来前一样,皆不怎么雅观。
她仿佛睡着了,没听见我走来的动静,我在地面寻了个小石子,精准地打在她腿上,然后迅速躲到树下。
这时的书虽不至于枝叶繁茂,但也不似秋天时的光秃秃,何况这棵树显然是枝干多,树叶发的迅速,蹲在树下上面的人便看不见。
我听见锦蝶晃动枝干的声音,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大喊:“公主是你吗?”
这瑞雪轩里能发现锦蝶在树上瘫着的几乎只有我和春婵两个,其他的人眼神几乎都是落在平视的区域。
我打算继续蹲着不出声的时候,春婵闻声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我立刻道:“公主,你怎么蹲在那里。”
锦蝶闻声从树上落下来,看见刚站起来的我,质问道:“公主,你为何要这么做,噢,你是想捉弄我吧。”
“你不知道,方才我在梦里差点就可以作为武林盟主仗剑天下了,都怪你,居然在最关键时刻吵醒我,哼!”
看见锦蝶一脸气愤,我忍住自己鄙视的想法,“那不是看你快掉下来了么?这是担心你的安全问题,懂不懂?”
“那你干嘛蹲在树下呢?”说着,锦蝶似看见了恶心的东西,面色扭曲起来,连忙走近我,“公主别动,你头上有虫……”
“啊,可是树上掉下来的吧”,春婵去树下打量了一会,惊异出声:“确实是树上掉下来的,树上怎么有这么多虫子。”
我一向最怕那些小虫了,方才听她一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锦蝶把我头上的虫子拿在手上,递到我眼睛前面,吓得我连退了好几步,“快点丢掉,长的这么丑的虫,八成有毒,锦蝶,你看看自己的手有没有中毒。”
锦蝶大笑,“公主你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你害怕虫子这个事实吗?哈哈哈,你居然会怕区区虫子。”
我白了她一眼,走到树下仰头一看,顿时鸡皮疙瘩严重四起,一只只皆是毛茸茸的绿皮覆背,且似镶了芝麻似的,一个个黑点点缀其上。
这种季节不该有如此多的虫啊,真是奇怪,难道是公主府气候环境太适宜了,虫子提前繁殖起来。
但周围的树却不如此,一个虫卵都没看见,还真是奇怪呢。一时找不到对付的办法。
锦蝶忽然折起一根树枝,上面密布虫子,凛然说道:“公主,要不,砍下来,然后一把火烧了吧!”
亏她想的出来,这棵大树若横在院子里,足足从那月亮门到达围墙处,一把火烧了,岂不相当自毁我的巢穴了?
我给她一个爆栗,“你能不能把话吐出口前,先在脑袋过滤一下呢?”
“公主,人家说话不用吐的……何况,只有液体可以过滤……”我呵呵干笑两声。
我知道的,人不可以两全其美,所以锦蝶的脑袋也大抵算是装饰的,我不怪她。
“春婵,你说怎么办?”转头看向春婵,她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怎么说,她在这方面比锦蝶知道的多,毕竟,不会武功的人,可以以智取胜,我毕竟不养身无一技之长的人。(额……话说过头了,春婵比我早来了几个月。)
春婵若有思索,出口之话却令人大失所望。
“公主,奴婢……不知道!”
行吧,春婵专擅的领域是宫规礼法,所以,不知道也不足惊诧。
看来。我唯一想到的办法也只当最后一个办法了,明日去趟医馆,咨询下大夫有没有杀虫剂之类的东西。
唉,要是在现代,这些事哪里轮到我操心。
今日的晚膳我特意吩咐了侍女们摆在修夜阁前的亭子里。不为别的,光是因为那座亭子四周树木花草繁多,且所居之地空旷,天空一览无余,放眼视线所及便是府外不远处的宫墙,琉璃瓦顶,斗拱飞檐,可一边享受春天傍晚时分的风景,一边与苏启言聊天用晚膳。
此刻大概是下午五点,天边没有夕阳,天色仍没有暗下来,坐在亭子的石椅上,春风一阵阵掠过年轻的叶子吹拂而来。春天的风很温柔,尤其是晚风,如同月色倾泻人间,夜空里的月光与地上的灯光缱绻融合的那种温柔。
石桌上的菜与昨日无异,因为自从之前我亲自固定了菜谱以后,每日厨人都是按照这种做的。其中必不可少的是鸡丁,因为苏启言对它情有独钟。而我喜欢鸡腿,同样是鸡肉,他却不喜欢,之前某一次吵架时,我以为苏启言在呕气不吃我给他的鸡腿,后来才知道他只吃切成丁的鸡丁。
不过也只是相对喜欢而已,他平日里吃的极少,大部分饭桌上的时间都是在看着我在吃,自己偶尔夹着几块鸡丁,再吃几口饭,就饱了。
因此这人是个浪费粮食的主,碗里总是剩饭。一向如此的习惯,我对此也是习惯成自然,但有一次却让我惊掉下巴,他将整盘鸡丁一洗而空,而后回答我时只是淡淡道,“饿了!”大概是他真的饿了吧。他吃完以后召开侍女,要再上一盘,因为我几乎不怎么吃到,但最后被我阻止了,我在心里却是有丝丝感动。
侍女刚去唤他没多久,他就来了。轻袍缓带,一身玄衣装身,风卷起的袍衫四散开去,鬓间几绺发丝拂着他冠玉般的脸,自从与他的关系成此般模样之后,我不经意间就会感到苏启言身上流露的光是温暖的,似软如温玉的翩翩少年,明明是个威名远驰的镇南将军,明明平日里行径也蛮霸的很,但实际上呈现眼中的他,却是如玉般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在我对面落座之后,凝睇着我的眼睛,“枫儿的兴致如此好,竟跑来这修夜阁用晚膳。”
修夜阁位于琉璃阁附近,离瑞雪轩和清月阁却有些远,拿起筷子搛了一个鸡丁到他碗里,玩笑道:“怎么,夫君嫌远不喜欢么?”
苏启言回了我一个鸡腿,摇头笑道“哪里的话,只是怕枫儿吃撑走不动了。”
他斟了一杯酒,饮了一口道:“不过,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把你背回去……”
我顿时感激的看着他,却不料他又道:“不过,你得嘴下留情……若不然,你夫君我,怕是会背到半路就没力气了。”
瞬间为自己前一刻流露的感激感到后悔,这个苏启言,说出点怡情怡景的话来么。
看那花苞在不知不觉间竞开,那绿叶在风中起舞,那远处的云在归途中聚散,那山上的桃花正要灼灼盛放……
风拂着你与我,为什么你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情话呢?
不过我还是很诚实的回怼他,“哼哼,尔不过是个空有其表和名的纸老虎,哪是什么中流砥柱的将军,连一个小小女子都背不动……”
哪知他竟说,“枫儿,旁人不识,我还不知道么?以你现在的心情,席卷一桌恐怕只是一瞬的事吧!”
“噢,对了,我无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算了,我怎能限制你呢,想吃不少便吃吧!”
说的一本正经,我的火气已被忽悠随风飘走了。
这一顿饭吃的我差点嚼到自己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