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高酉作恶多年,现在终于轮到他了,他逃不掉,他一定会有一天……
我不知道他说什么,他为什么直呼自己爹的名字,为什么会说高酉作恶多年,为什么不是期盼着自己的爹好,为什么说高酉不是他爹……
直到小斯寻了过来,我问他,高禹宣发生什么事了,小斯只告诉我他家少爷是发了酒疯,说的什么话都是不存在的事。酒后吐真言,我怎么会信,那时我想,高禹宣八成是因为他爹最近打他的次数频繁了,喝醉了就肆无惮忌,连同积压多年的愤懑一起一泻出口。
而我不知道,那是高禹宣发自内心,无奈的心声。
我用力擦着嘴巴回到公主府,换了一身衣服走进了清月阁,我和苏启言习惯一起睡在清月阁,只因我喜欢他那张大床,可以滚来滚去都不会滚下床去。因此往常天黑前我就在清月阁了。
而那次我却比平常晚了不少,房间里却不见苏启言的踪影,我四处唤他的名字亦听不到任何回应。苏启言不喜欢他的院子有多余的人,外头的侍女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等了许久,才看见他踏着轻浅的步伐,缓缓走到我面前,他原本是面无表情,而后看见我又是笑的十分温暖。
我问他:“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他少有向我道歉的时候,平日他都是十分霸道,吃肉不吐骨头的那种,可那时,他对我说:“枫儿,对不起,久等了。”
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脑子在酝酿着某些事,睡在我身边,呼吸似有若无,不说话,我主动跟他说,他却心不在焉。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看他的样子,我真的很想知道,但过去的许多次诘问中,他皆避而不言。
翻了一个身,我抚摸他鬓间的几绺发丝,柔声问道:“阿言,有什么事,就说与我听吧,我决不说出去!”
他看我信誓旦旦的样子,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我,将我揽入他怀里。
“痛苦我一人承受便够了,你只需无忧无虑的活着!”
那一夜我睡的并不安稳,总感觉冥冥中有许多事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运行着,看着苏启言紧闭的双眼,累累垂落的长睫,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有些遥远。
早已过了踏春的时段,山野里也早已莺飞草长,但我想出去看看春天的景色,苏启言以为我一人便陪着我。但那时遣人共邀左伊莲一起,但不知那时苏芷漪也来了,顺便苏芷敏那日在我府上,于是苏芷兰也同我们一起,连带着许久未见的刘伶。
于是苏启言干脆就让我们这些女眷去了,我甚是后悔。
阳光和煦,天空湛蓝,还有微风时不时吹袭而来。苏芷漪却甚不解风情,步行没多久就喊累停在一块石头边上休息。
刘伶鄙视了她一眼,叫我们别理她继续向前。我也着实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只请了左伊莲,她却也来了。来了也就来了,我也不可能赶她回去,但是,她现在拖了我们后腿,就让人很讨厌了。
见我们不动,刘伶抢在我前头道:“前面有一块草地,你好歹也瘫在那里成不?”
苏芷漪扬起袖子擦脸上的汗,喘着粗气,极其艰难斜眼看了刘伶一眼,又低头,一副垂死的样子。“不行,我走不动了……你们等我休息一会儿!”
趁刘伶撸袖之前我拉住她,无奈叹了声气,“忍住。”转而对苏芷漪道:“休息是可以,但不能过久,看着天色,怕是一会儿有雨。”
苏芷漪头都懒得抬,也不确认是否真有雨,背靠在那大石,左右晃动,又是感到不舒服,拈着裙角绕去另一侧,登上石头表面,整个人躺下与天面对面。
气的刘伶差点跳上去踩她两脚,这次被左伊莲拉住。左伊莲无奈看着我们,走在最前面的苏芷敏早已停下脚步,跑回我身边,对她姐喊道:“二姐,快走吧!”
苏芷漪估计是躺上了瘾,在上面一动不动,也不回话。苏芷敏又喊:“二姐,我们不是陪你来石头上睡觉的,你快起来!”
这下刘伶彻底急了眼,本是武将府里出身的她一跃而起,落在石头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苏芷漪。
未等刘伶站稳,苏芷漪大喊道:“疼,疼……”
“你踩到我手肘了!”苏芷漪上半身弹了起来,看见一脸怒色的刘伶之后,本想发作的火气又熄了去。她边揉着手肘,边看了眼我们,缓缓道:“那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
我隐约看见刘伶呲起了牙齿,暗觉不妙,苏芷漪又添了句:“你这么上来,是想对我做什么?”
几个字从刘伶嘴里吐出,因为过于气愤导致吐字不清,在看到苏芷漪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之后,我才晓得上一刻她说的是:“把你扔下去!”
刘伶从石头上一跃而下,而苏芷漪脸贴地极其艰难地在苏芷敏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到刘伶面前,边走边指着刘伶咒骂:“你敢扔我,你居然敢扔我!”头转向苏芷敏道:“阿敏,等一下让爹上折子给陛下,严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刘伶。”
苏芷敏看了看刘伶,又看了看我,再把目光回归到苏芷漪身上,弱弱说了句:“二姐在胡说什么,我们该走了!”
难得芷敏那么懂事,这都是因为她那个二姐的功劳,过去我以为苏芷漪只是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罢了,原来,还这么不明事理,说白了也就是有点蠢。
苏芷漪在苏芷敏地搀扶下走得十分慢,活活变成了拖油瓶,比只乌龟还慢,她边走边咒骂,一旁的刘伶尽量走在最边上,离苏芷漪远的地方,但凡她骂出的字带上刘伶的名字,刘伶不惜忍着厌恶走到她身边,苏芷漪便又消停了好一会。
我们没走多远就停下来了,因为有个拖油瓶存在,唯一可观的风景便是我们对面的形状怪异的山。站在山崖上往下眺望,下方深不见底,只感觉时刻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唯有我和刘伶二人,敢站在涯边吹风。
吹着吹着,刘伶感叹今日带了个苏芷漪来,若不是她,我们都不晓得能走多远。她越说越气,忽然脱口而出:“我想把她扔下去!”
这句话是多么危险啊,我回过头看见安分不少了的苏芷漪,大概她也想到了这层,害怕刘伶真的把她扔下去,然后粉身碎骨。
我连忙对刘伶道:“那样等她的尸体臭了,这里的一切也都臭了。”
刘伶一脸嫌弃:“是噢……那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