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褚星华冷静了下来。
她抽噎着靠着沙发,看向外面的月光,就在钟意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她幽幽地说道,“他说,月月不是他的孩子。”
这个他……
钟意一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他是……”
“没错,就是当年我的私奔对象。”褚星华轻笑,充满了自嘲和厌弃,“你应该不知道,我五年前,差点被人绑架吧?”
这件事,钟意的确没听过。
五年前的褚星华,已经二十多岁了,能绑架到她,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我父亲在商场非常的蛮横,吃人不吐骨头,惹了很多的仇家。其中有一个被逼得妻离子散,父母自杀,所以便想让我父亲也尝一尝同样的痛苦。”
褚星华说的很慢,但很简洁。
“我从小就傻,轻易信了陌生人的话,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了,对方正要着赎金。他打完电话后,发现我醒了,就又将我迷晕了。”
她苦笑一声,“其实那个人根本不想要钱,就是想要我父亲,我们一家人的命,所以给我下的药非常重,我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总之半梦半醒间,我听见父亲说……”
褚星华的嗓子一哑,“他说要放弃我,随便让对方撕票好了。”
钟意手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看平静地说着这件事情的褚星华。
她本以为,逼着女儿出家啊,逼得自己离开褚家已经是他们做的最恶毒的事情了,没想到他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放弃。
“绑匪急了,他本来就是亡命之徒,听我父亲这么一手,当即就打算将我杀了,未免被人找到,他上了高速,想去没人烟的地方。可能是我命硬吧,路上的时候,出车祸了。”
褚星华似笑非笑,不带一旦感情色彩地说道,“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据说撞我们的人肇事逃逸跑了,而我则是被路过的人救的,那个人就是我后来跟着私奔的人。”
钟意很能理解,在褚星华处在被亲生父母放弃的绝望之中,遇上一个救了自己的人,很容易产生好感。消泯的亲情,和发芽的爱情当中根本不需要摇摆。
也许褚星华当年,并不只是为了私奔而私奔,更多的是为了逃离那个让她充满噩梦的家。
“他救了我,所以到了褚家工作,一来二去我就喜欢他了,但是父母不同意,所以我们私奔了。”
褚星华一笔带过,说的语速很快,似乎不想提起。
“我虽然已经二十岁,却对男女之事毫无了解,包括在情事上,他几次想同房都被我拒绝了,他尊重了我的意愿,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心爱我的人。”
褚星华扭头,看向钟意,“用我现在眼光看,自己简直是傻透了。”
他不是尊重,是不敢。
即便她私奔,依旧是褚家的女儿,而对方根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又贪财好色的人。
“我为了生活,和他去了同一个地方工作,那是一家酒吧,他当酒保,我就当推销酒的人。”
钟意缓缓皱起眉来,沉默不语地看向闭着眼睛的褚星华。
“然后有一天,我在酒吧的包间醒了过来,身旁是沉默不言的他。”褚星华忍着恶心说,“就是那一晚,我有了月月。”
将最难以启齿的说出来后,褚星华睁开眼睛,本以为干涸的眼泪又落下来。
“如果月月是他的孩子,我问心无愧,毕竟那是我真的爱过,错付的人。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该怎么面对墨之,又该怎么面对阿术?那个男人据说非常有权势,如果当时认准了我是褚家的人,才下手的话,这么多年他是在等什么?是不是在等着在适当的时候给褚家最严厉一击?”
当青涩和单纯褪去,褚星华想的更多的是,身边的人要怎么办?
褚术的生意在渐渐做大,被人用自己清白威胁时,他做出什么褚星华都不会意外。
“我离开是最好的办法,我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骂名,可以解决一切隐患。”
褚星华惨然一笑,“其实也有好的一面,起码我能认回自己的女儿。我会带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你们想我们了,也可以过来……”
“姐姐……”钟意打断她,“你没做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对亲情失望不是她的错,爱错了人也不是她想的,为了谋生去工作也不是错,错的都是那个将她灌醉,然后毁了她的人。
“可是没有人会觉得不是我的错。”褚星华摇头,“你不明白他们的看法,在长辈眼中,我就是一个可以和野男人私奔,甚至怀孕生子的浪荡女人,就算孩子父不详,也是我咎由自取。”
就连普通家庭都忍受不了街坊的指点,更何况家里有着大产业的家族?
如果这件事被褚家人知道,钟意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钟意说不出安慰的话。
她要怎么让褚星华原谅或者是遗忘?这个伤痛是永久的,是将她和沈墨之隔得远远的阻碍,是她自己都不肯回首的羞辱。
“姐姐,这件事……”她认真地说道,“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对方只是看上了你的容貌呢?你看,这么多年也没有找来不是吗?”
“如果不是呢?”
“那就用别的办法。”钟意问,“你相信你弟弟吗?”
“……当然相信。”
钟意一笑,“我也相信他,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让褚术低头,你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褚星华深吸了一口气,吸着鼻子不言。
她也希望。
“这件事,仅凭我,是没有办法阻拦隐在暗处可能发生的意外,所以……我可以和褚术说吗?”
许久后,褚星华点头,“阿术应该知道。”
……
从褚星华的房间出来,钟意的心情很沉重。
褚星华只是难堪,但褚术呢?他在知道自己的姐姐被人玩弄后,会不会痛恨自己无能?
“回来了?”
听见开门声,褚术立即从客厅站起来,看向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