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舟病好了以后,张戴玲就不再限制他去别墅了,孟儒琛于是将他接到家里,傲珊和可久特意请了一周的假,专门陪他。
孟儒琛的意思,要傲珊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散散心。张涵舟懒懒的,哪里都不想去。可久就拉着他找景点。母子三人商量了两天,最后决定回祝驼岭看看。
姥爷死了八年了,祝驼岭大变样了,就连祝驼岭镇的人都少了很多,街头的商店都毫无生气,冷冷清清的。小时候常和姥爷去的俱乐部已经关了门。
张涵舟无限感慨,心里变得更加压抑。
母子三人回了祝驼岭村庄,村子里简直是空空荡荡,就连原来在墙根上常见的流浪猫狗都不见了踪影。家家户户的院子房子倒还算齐整,但都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
好不容易听到有一家有说话的声音,都感觉十分玄幻,仿佛那声音来自另一个世界。
可久已经走到了那户人家门前,随口跟里面的人打了招呼。
里面很快出来一个中年人,棕黑的面皮,额头上全是深刻的皱纹。他笑着问:“你们找谁?”
可久说:“我们是来串亲戚的。”
“哦,哪家的亲戚?”
这声音,很耳熟,这样貌,很眼熟,一定是很亲近的乡亲了,可这是谁呢?张涵舟竟一时想不起来,他回答说:“我姥爷是张殿,我是张涵舟,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七年。”
中年人一拍大巴掌,上来就抱住了张涵舟,他的动作显得很鲁莽,可久吓得握起了拳头,却听中年人说:“是小舟啊,你不记得大爷了吧,我是王鸿山呀。”说着又回头喊,“老婆子,快出来看看谁来了,殿老爷的小孙子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可久松开了手,用目光询问张涵舟,张涵舟摇头,他还是不知道王鸿山是谁。
院子里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鞋声,一个高大的女人跑出来,出来看了一眼众人,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张涵舟,她凑近了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还围着张涵舟转了好几个圈,动作很滑稽。
然后,她问那个中年人:“这真是小舟子吧,哎呀,这么好看的大小子,瞧瞧这鼻子这眼睛,跟雕刻的似的,这要是走到街上,我哪认得出来啊。小舟子,你也认不出大娘了吧,大娘也老了,我是你大娘,我是花大娘啊。”
说着,女人走过来,握住了张涵舟的手。
女人浓眉大眼大脸盘子,一看就是很豪爽的性格。虽然两鬓多了很多白发,但张涵舟还是一下子就记起来了:“花大娘,是花大娘啊。”
花大娘,是常带张涵舟的几个女娘之一,她自己有三个孩子,但还是喜欢小涵舟,尤其喜欢听他说评书,她最常说的话,就是“这孩子绝非凡类!不是普通品种。”
小涵舟最喜欢吃花大娘做的干锅焖鱼,香得他走路能飞起。花大娘又喜欢逗他,在大街上碰见,就问他:“小舟子,我们家今天吃干锅焖鱼,你来不来?”一句话就能拐走他。
此时再见到花大娘,张涵舟不由地悲从中来,可他还是哭不出来。中年男人在旁边看着,抻起衣角,抹起眼睛来。
花大娘拍了拍张涵舟:“哭啥,走,进屋去,我给你做干锅焖鱼。你可真是有口福,你大爷刚捞回来的鱼。”
张涵舟又把可久母女介绍给花大娘夫妻俩。夫妻俩将三人请进了院子。
花大娘的院子有两层,第一层是大大的蔬菜园子,此时已是深秋,园子里有两个高大的塑料棚。后面那一层是住宅区,比蔬菜园高出一米多,那里是五间高大的新房。
这院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这房子,这高低两层的构造又很陌生,而且,也不是记忆里花大娘原来的家。
张涵舟问道:“花大娘,你们家不是在西头吗?在路口那。”
“是,原来是在那,我和你大爷我们出去做生意好多年了,那房子都塌了。这两年,孩子们都结婚安家了,你大爷身体不好,我们就琢磨回来种点菜养老了。这里,是驻英家。说驻英你可能不知道,她爸是杨老六。杨老六你也不知道?”
张涵舟摇头。
王鸿山说:“那时候小舟子才多大,能记得几个人?对了,驻英有个死了的哥哥,叫悬铃。那时候闹得挺凶的,警察还上门来查案来着。你该记得。这,是他们家。驻英还是殿老爷给取的名字呢。”
花大娘说到这时,一行人正好要上台阶到房子那里去,傲珊大概没走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张涵舟出手及时,扶住了她。
她大概是被自己的失态吓了一跳,一脸惊慌,又忙掩饰着尴尬,笑着问:“这房子怎么建得这么高?”
王鸿山说:“我听杨老六说是殿老爷生前告诉他,如果重建房子,就一定要建得高高的,才好。”
那时候张涵舟还没有梦见阿布舍,对悬铃的死仅限于张戴玲的道巫传说。但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花大娘进屋了就去忙活着烧鱼,但傲珊却阻止了她,傲珊说:“我们呆不下,马上就要回城。下次时间充裕了再来品尝您的手艺。”
傲珊要离开的意愿非常强烈,张涵舟也没有办法,花大娘一脸的不舍,拉着张涵舟的手不停地唠叨:
“怎么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大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这村子没人了,大家都进城了,铁路又从乌拉河上游那走了,这就更荒凉了。孩子们都不愿意回来。连杨老六家刚盖了这么好的房子,都进城了……”
“行了,老婆子,你少啰嗦了吧,把咱们捡的那些晒干的野蘑菇、榛子给小舟子拿点。对了,小舟,杨老六这两年应该去找过你妈妈吧?”王鸿山问。
还没等张涵舟说话,傲珊问道:“悬铃的爸爸去过云通城?什么时候?”
“你认识杨老六?”花大娘大声问,满脸的喜色顿时消失了,眉毛迅速堆积到一起,重重地压在眼睛上。
张涵舟也诧异地看向傲珊,她认识悬铃的爸爸?他在祝驼岭初见傲珊一家三口,的确是悬铃的爸爸介绍给姥爷张殿的,可她们一家从没承认来过祝驼岭。
可久在旁边解释说:“我干妈跟我们说过悬铃的事情。她说悬铃的爸爸一直在追查凶手。那他这次去云通城,是不是也和悬铃的死有关?”
王鸿山摇摇头:“那谁知道呢?”
花大娘却一脸阴沉,问傲珊道:“你,是小舟子的干妈?小舟子介绍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什么时候认的,为什么要认你做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