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趟出远门,得好久才能回来,要不......”
楚辰盯着梅花的左手,确切地说是左手中提着的那把春风,目不转睛地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着梅花学了刀法剑术以后,他便是极其渴望梅花手中的那对双刀,甚至有些茶饭不思的感觉。
梅花站在门口看着天色,手中把玩着刀柄上鲜红的流苏,平静道:“休想。”
“为什么?”
楚辰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
“就你这初出茅庐的刀法,还使不得双刀,先拿着一把练练吧!此去洛阳,师傅不与你一起,这把秋水借你。”
梅花转过身来,将腰间别着的另一把长刀解下,朝着楚辰扔了过来。
“你这趟出门,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别给人不小心做掉了,到时候你爹的三十万铁骑找人报仇都找不着仇家。”
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梅花到底是关切地说了句。
楚辰接过秋水,在腰间别好后,蹲靠在书架下,小声地嘟囔道:“都说江湖险恶,师徒一心,同去同归,怎的我家师傅就这么不解风情?”
梅花约莫是听见了,狠狠地瞪了楚辰一眼,吓得小家伙赶忙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师傅,等徒儿这趟回来,给你带些洛阳的蜜三刀回来!”
楚辰朝着梅花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说道。
“对了,把这本书拿着,一路上没事的时候背一背,等你从洛阳回来我再查你。”
梅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进屋子里翻出一本《经世书》来,只是等她再出门的时候,哪里还见得着楚辰的人影?
走到了李存瑞的大营里,楚辰看见义父正坐在椅子上,他的书案前,站着一排的身穿铁甲的汉子。
看到了面前的这副情景,楚辰不由地浑身一颤,这与他那年在鹰眼里的情景,是何等相似!
李存瑞从椅子上站起,拿过一个酒杯,放在了在最前方一人的手中,又亲自为他斟满了酒,笑着说道:“这趟远去洛阳,辰儿的身家性命,就放在你们身上了!”
那人抬起头来,楚辰才发现是薛庆。
薛庆点了点头,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朝着地下一摔,豪气万丈地说道:“大将军放心!要想伤到大公子的一根汗毛,也得先从薛某的尸体上踩过去才行!”
李存瑞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地上夜光杯的碎片,眯了眯眼,又道:“我也不好平白无故给你添了份差事,一会儿你到辰儿的房中,去挑选一件兵器吧,那件六十四斤的宣花斧,可是放在架子上落灰许久了。”
听见这话,薛庆立马将头颅低垂下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辰儿,你过来。”
李存瑞朝着一趟跪着的人身后唯一站着的楚辰招了招手,笑着说道:“此去洛阳,路途虽然算不得遥远,但也是有许多心怀不轨虎视眈眈的贼人,爹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做的,就拨给你一百轻骑,同你一起过去,若是遇见歹人,再不济也能抵挡一阵子。”
楚辰有些惶恐地说道:“义父,此行辰儿一人一马前去足矣,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别教人看了笑话!”
李存瑞摆了摆手,无奈道:“笑话?什么笑话?笑话老子有个能举起九鼎的儿子?还是笑话老子手里握的兵少了?”
楚辰转过身,见到体态魁梧的薛庆,此刻正朝着他挤眉弄眼的,他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你小子行了冠礼,我就从红云里拨一千轻骑给你,组一个北辰营玩着去。”
李存瑞将手放在楚辰的头发上,有些欣慰地说道。
这小子,也许是这三年过得日子终于是好些了,头上的白发已经少了许多。
......
今日初二,城中百姓在凉州城的主道两边挤得是密密麻麻,拥挤的人群比起当年大将军领着江南花魁回来时候,场面只大不小。
谁都想见见那位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楚辰阁下。
自从大将军收下了这个义子,人人都是翘首以待,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子,能让大将军感了兴趣,自家的孩子,是不是也有些机会?
亦或者,这位大公子,是否有婚配?说起来,自家的闺女儿,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当他们见到迎面而来的队伍时,一个一个全都瞪大了眼睛,生怕不小心把这位以后注定要接管凉州三十万大军的大公子给看漏了。
可惜他们注定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昨天楚辰被梅花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顿鞭子,如今就连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是钻心的疼,如何敢骑马?
李存瑞知道这件事以后,找了个有窗帘的马车,让薛庆当了马夫,绿蚁与他同乘一辆,路上也好多照看些。
有了这一茬,再加上楚辰天生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一路上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拉上窗帘,直到过了两天身上的伤口都结痂了,这才跳脱起来,骑上自己那匹“追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李存瑞站在营口,望着那一百人的队伍缓缓离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楚辰这一趟洛阳之行,想必肯定是要有江宁那位安插在军伍里的探子给上报的,不知道龙椅上的那位知道了以后,又该怎么去想?
估计不久以后,朝堂上估计又得是乱成一锅粥了。
武夫
“十几年没回去了,要不要去江宁再看上两眼?”
李存瑞低声嘟囔了一句,却立马又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脸,似乎是好奇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江宁那朝堂上,如今都是一些读书读傻了的读书人,经世治国的本事没怎么见着,说起阴阳怪气的话来,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他们总想方设法地去约束武夫,唯恐“侠以武犯禁”,却全然未想过自己是不是儒以文乱法?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想去和这些个只会高谈阔论的家伙们斤斤计较,说的比唱的好听,要不这个凉州,就让他们拿着笔去守?
“大将军,怎么?凉州呆着不舒坦,又想去江宁挨骂了?”
虽说李存瑞的声音不大,但是一旁站着的寇准可是听着真切,他双手抱着胸,笑呵呵地问道。
“说说而已,只是希望辰儿这趟去洛阳,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凉州缺一名无双的国士,已经很久了。”
李存瑞没有反驳,抬头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轻声说道。
......
江宁,宋明的寝殿里。
“离宫学院已经落寞了快十几年了,这李存瑞发的什么失心疯,竟是对这破落的地方感兴趣起来了?难道那破落学宫之中,如今还有可用之才?”宋明放下手中的竹简,皱着眉头问道。
宋明在凉州军伍中埋下的眼线的动作着实是快,几乎是在楚辰离开凉州的当天,便有人送来了情报。
被宋明招来的国子监祭酒摇了摇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纵使是三朝老臣的宋讷见到如今天子的寝殿,也是不由的叹服。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当朝天子的奢靡生活,倒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若与宋明的功绩比起来,这小小的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正如陛下所言,眼下的南离学宫管理不严,教学松懈,一切辉煌已成过去。只需要卷捐粮百石便可以挂上一个监生的名号免去徭役,可以说是已经成了一所挂着学院名字的茶馆了。至于可用之才......”
宋讷缓过神来,故意拉长了语气,然后微微一笑:“用陛下的话来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如今的太学,作为我大夏的最高学府,在天启年间就读人数就已达到九千之众,而且全是凭着真才实学,绝无水分!”
宋明没有理会宋讷的谄媚,只是微微点了头,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眼:“老家伙真不让人省心吶!”
能够爬到国子监祭酒的位子,宋讷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不差,立马便称有事告退。
抄了近道,从洗衣坊的后门出了宫,神色匆匆地上了辆轻便马车,宋讷取过纸笔,也不顾路上的颠簸,在马车中便书写起来。
马车停在了一幢华贵宅邸门口,过了许久,宋讷才从车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将手中那张尚未干透的宣纸递给了马夫,吩咐道:“将这信送到离宫学院去,越快越好!”
想了想,又让马夫在门口等了片刻,宋讷回到府邸中,拿了自己的私章在上面盖了个鲜红的印,又让下人封好了,这才重新交给马夫:“让驿站送吧,拿我的信物去,告诉管事的,越快越好。”
深知宋讷性子的马夫接了信封,也不多问,不顾夜深,立马朝着大夏的驿站便赶了过去。
宋讷在门口定定的站了许久,一直到马车在大道的尽头转了个弯,他这才冷笑一声,走回了自己的宅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