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薛二哥,如果没有记错,你现在应该是领着一万弓弩手的,怎的义父却派你随我同行?没了你,营内事宜怎么忙得过来?”
楚辰掀开马车的帘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驾车的薛庆头也不回,只是笑着说道:“嗨,约莫是大将军觉得我和你处的比较融洽吧?我那立射营的崽子们平时也不算闹腾,大将军就让寇准那家伙抽时间去给我管管了。”
楚辰这才点了点头,将车帘放下了下来。
“对了,大公子,临走的时候,你师傅找人,送了几样东西到我这来。”
楚辰听见薛庆掩饰不住笑意的声音,感觉脑袋都大了。
“一本薄薄的册子,还有一个剑匣,东西放在我副官那里,一会儿休息的时候,让他给你拿过来。”
“......”
有些忧伤地低下了头,却听得一旁坐着的绿蚁轻笑一声:“公子不必多虑,不过是一本小册子,想必多半是难不倒公子的,绿蚁读给公子听几遍便是了。”
“如此甚好。”
楚辰点了点头,欢喜的摸上了绿蚁的小手,却把目光瞟向了窗外。
从出发到现在,仅仅是一天的时间,便已经到了灵州的地界,这让楚辰对大夏的版图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来在书上看着那么大一块的凉州,其实也就是个弹丸之地罢了。
“大公子,话说你可知道你师傅腰间那两把长刀的来历?”
驾车的薛庆也是百无聊赖了,隔着车帘子便和楚辰叨唠起来。
“不知,只知道是两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楚辰放开牵着绿蚁的手,将腰间的秋水抽了出来。
仅是出鞘,便让人觉得寒意森森,有眼力见的人随便一瞧,便知道是血水里浸泡出来的杀人刀。
“还以为你知道。”
薛庆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赶着马往前跑去。
这灵州的地界,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由,路显得格外难走,一直到天黑了,也就堪堪走了三十里左右的路程。
“到前面城里找个地方歇息会儿吧,天色都已经这么暗了,再急行,碰见打家劫舍的也不好。”
十月的天黑的很早,尤其是在凉州灵州这些地方,而夜里,正是那些所谓的江湖义贼侠盗出没的时候,虽然说有着一百红云在这,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嘞。”
薛庆吆喝了一声,便赶着马朝前加快了些步子。
天天在军营里呆着,嘴里早就淡出了个鸟来,这趟难得有个机会出来溜达溜达,还不得把沿路的大小勾栏给逛个遍?
等浩浩荡荡的一百人走到城门前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楚辰这才想起,按照大夏律法来说,城门都应在天黑前闭上。
“看来今晚咱们都得露宿这荒郊野岭的地头了,干回老本行了。”
楚辰自嘲着笑了笑,要说这种生活,他可是丝毫不陌生。
“副官,给我把红云的旗子打上!挂大将军的将旗!”
薛庆没有回答楚辰的话语,却是唤过一旁的副官,吩咐了几句。
等挂上了那杆写着“李”字的鲜红旗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有守城将士开了门。
薛庆这才转过头来,笑呵呵地与楚辰说道:“大公子,虽然大将军是凉州的地头蛇,但是他这旗子,在哪都好使!”
楚辰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是等以后这杆旗子上,挂了楚字,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好使?”
薛庆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望着大开的城门,长叹了一口气。
城门开了以后,官道上所有马车行人都驻足不前,想要看看是哪位手眼通天的大人,能让这灵州的将士们破例开了城门?
只是过了一会儿,却见着一辆算不得华贵的木质马车从城门中慢慢悠悠的驶了进来,拉车的两匹骏马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值钱的货色,让人大失所望,不过那驾车的中年汉子,倒是长着一副好皮囊,让城里的几个瞥见的小姐都动了春心。
不过既然能让这座阳关铁城破例开门,想必多半是太守的亲戚之类的家伙,人们也不敢与他争抢道路,只是移到了道路两侧,议论纷纷。
可就在马车顺着官道碾了过去,人们刚要散开的当口,却听见一阵让人胸闷的铁骑声响起,有几个好事的家伙,都纷纷朝着城门外张望着,心中寻思着莫不是守着凉州的那位挑了摞子,让西蜀打进来了?
当他们看到城外飞扬的尘土时,不由地脸色大变,慌乱地四散走开,让这队气焰彪炳的轻骑一冲而过。
这时人们的表情才变得凝重起来,望向快要走到官道尽头的那两马车的眼神里不由地多了几分仰视。
这哪里是什么太守家的亲戚?想必将军的出行,也不过如此了。
灵州好歹也是一座边城,守城的将士们自然也是凶悍跋扈之辈,开了城门以后,守城校尉一人持矛走了出来。
可看到那一队打着“李”字将旗的骁骑,他还是咽了口口水,唤过六七名城门卫卒,在城门前面持矛挡路。
“不知是哪位大人出行?按大夏律法来说,外地军旅入城,需出示虎符与兵部公文。”
身材魁梧的城门校尉一人持矛站在了城门正中央,粗声粗气地说道。
平心而论,他实在是不想去开这道城门,但是这一面“李”字将旗,让他实在是不敢。
骑兵中有人轻轻竖了一下手中的长刀,整个队伍立马在城门口停了下来,这让校尉松了一口长气。
那人倒提着长刀,孤身一人冲至城门口,用反刃往校尉的脖子上一搁,却并未发力,冷冷说道:“让开!”
......
片刻后,城内的一处茶馆里。
楚辰在一把木质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把春水横放在腿上,双手接过了薛庆递给自己的檀木做的剑匣。
虽然没有打开,但是楚辰也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这件东西的本身,就是一百年前江湖的缩影。
一百多年前的武当山,曾经有位真人,名曰王重阳,当年他修道有成后,以天人之姿行走江湖,将武林里凡是号称邪教中人的高手杀了个遍。
听自家师傅说,当时的江湖上再也没有魔门邪教这类说法,哪有不知死活的宗门帮派给自己戴上“邪魔”的帽子,便是一些行事狠毒的宗派一旦跟这两个字沾亲带故了,多半也是要跑到热闹地方哭爹喊娘叫苦喊冤,生怕不小心把那位真人惹出来,一时兴起再来个物理超度。
而这檀木的剑匣中,若是所料未错,应该是七把剑。
“七杀”
楚辰皱了皱眉头,抽出其中的一把长剑来,割破了自己的指尖,把自己的指尖血在剑上抹了抹。
这是养剑,是真正的水磨功夫。
等到七把剑都沾染上了自己的血液,楚辰才将它们挨个重新放了回去。
说来也怪,楚辰的鲜血滴在剑身上的瞬间,便会被剑吸收掉,如同常人饮水一般。
“可惜了,是一套死剑。”
楚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剑匣随意地扔到了一旁,看着桌上的一本《抱扑子》,脑海中激烈地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凄凄切切地将它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抱扑子,想不到公子的老师还是个老顽固。”
坐在楚辰的对面的薛庆望着书名,轻笑了一声。
只是楚辰却有些疑惑地斜眼望着眼前的汉子,眉头皱地更深了:“你念过书?”
好歹他在凉州也活了十几年了,凉州城里面的大小趣事,到底是知道些。
特别是眼前的这位,“识字先生薛庆”的事迹,那绝对是凉州城家喻户晓的一桩“美谈”!
薛庆与楚辰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凉州四牙中,薛庆虽然不是功绩最高的,但是绝对是最闻名的。
就算那离着凉州有千里远的京师中,薛庆都是当仁不让的风云人物。
薛庆这家伙,可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
甚至有江宁的千金大小姐们不远千里跋涉,来到薛庆,只想见见这名号称“脸镇江湖”的美男子。
见到薛庆这么受姑娘们的欢迎,自然就会有人心理不平衡了。
就比如军营里一直跳脱的那位,也是薛庆最损的一名好友,顾风凌。
同为凉州四牙的顾风凌怎会不知道薛庆这家伙的底细?别看这家伙表面风光,其实也就上过两三年的私塾,刚巧能把字给认齐了而已。
而要说顾风凌这家伙,鬼点子也是多得很。
听说有一名京城来的三品官员家的大小姐要到薛庆的府上做客,他连夜便跑到寇准那里,要了一副黄宗羲的字帖。
然后第二天,当着那位三品官员家的大小姐的面,将那张价值千金的字帖送给了薛庆。
一首七言律诗硬生生地让薛庆给念出了五十多个字。
那名小姐连夜乘马车回了京城,第二天,“识字先生薛庆”的称号,便在凉州军营中流传了开来。
倘若不是后来李存瑞亲自为两人调节,只怕是凉州四牙就得减员成凉州三牙了。
薛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都是顾风凌那鸟人设计我,那黄宗羲的字帖上全是草书,我那里认得出!一个字当成两个字,读出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