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贞派人到新城黎川街打听县试的消息,得知黄恭高中案首后满心欢喜。想到一个多月后黄恭就将到建昌城来参加府试,筱贞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每天都设想着下一次与黄恭见面的情景,整天沉醉在美好憧憬的幸福中。
然而就在清明节后,筱贞的母亲刘氏收到筱贞父亲从婺源寄来的一封信,说是在婺源为筱贞看下了一门亲事,要筱贞和母亲一起前往婺源。
刘氏让筱贞准备动身,筱贞却推脱说希望等到府试以后。刘氏因此怀疑筱贞自己相中了哪位参加府试的童生,想起前段时间筱贞和翠莲经常外出,刘氏心里不免紧张。趁一次筱贞和翠莲外出的机会,刘氏搜查了筱贞的闺房和书房,果然在筱贞的闺房里发现了黄恭写给筱贞的那幅下联。
刘氏看见“寡见少闻深闺小姐笑真人。黄徽柔敬对”几个字,虽不解其意,但着实吓了一跳。首先是“黄徽柔敬对”这几个字,明显就是一个男人写给另一个人的;“深闺小姐”,刘氏猜想这大概正是指筱贞了。一个男人写了一幅字给筱贞,而筱贞把它珍藏在自己的闺房里,似乎还天天在看,这还得了!虽然“寡闻少见”并非褒义词,刘氏不解何意,但刘氏猜想这是一副对联的下联。刘氏于是又在筱贞的闺房和书房里找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上联,只好拿走了那幅下联。
刘氏专等筱贞回家后突击审问翠莲。筱贞和翠莲刚进家门,翠莲就被等候在门口的刘氏的丫鬟带去见刘氏,筱贞一时不解何意。
翠莲被带到会客室里,看见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刘氏一脸的怒容,心里登时就慌乱起来,低声说道:“翠莲见过太太,不知太太有何吩咐。”
刘氏让周围的人都出去,然后将那幅下联扔到翠莲面前,厉声问道:“翠莲,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小姐的呀?这东西你见过吗?”
翠莲捡起那幅下联一看,知道要出事了,赶忙跪在地上回答说:“翠莲伺候不周,我知错了。这幅字我不知道写了什么,我不识字。”
刘氏说:“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翠莲说:“这大概是小姐从文玩店买的。我不识字,也分不清是从哪个文玩店买的。”
刘氏问道:“那个叫黄徽柔的人你总记得吧?他是什么人?”
翠莲说:“黄徽柔?我不知道呀,不认识。”
刘氏说:“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难道说平日里小姐出门你都不跟着?你让小姐出门办事,你反倒在家里当小姐吗?”
翠莲说:“不是的,小姐平日里出门,翠莲都是跟着伺候的。”
刘氏说:“那就是说小姐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你老实说,这幅下联是怎么回事情,那个黄徽柔到底是什么人?上联在哪里?”
翠莲说:“太太,翠莲真不懂什么叫上联下联的,我真不知道。”
刘氏说:“你不是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什么事不该对我隐瞒;你更不懂什么事对小姐不利,什么事应该提醒小姐。你是真不懂事。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翠莲说:“太太,翠莲明白。”
刘氏说:“好。既然你明白了,那你现在就说吧。”
翠莲说:“太太,您问的是对联这种事情,我不识字,真的说不清楚。太太,您看能不能这样,我去请小姐过来,您还是问小姐自己吧。”
刘氏说:“你先说你知道的,小姐我自然也要问。”
翠莲说:“太太,我真的说不清楚啊。”
刘氏见翠莲软硬不吃,不禁怒火中烧地喊道:“你刚才说知错了,我还以为你能说实话。你这样不识大体,不懂世事,让你伺候小姐我怎么能够放心。来人哪,家法伺候!”
“慢!”筱贞推门而入说道,“娘,您不要为难翠莲了,这不是她的错。有什么事情您问女儿吧。”
刘氏对筱贞说:“我也正要问你,你看看这幅下联是从哪里来的?那个黄徽柔究竟是谁?”
筱贞说:“黄徽柔是新城人,他是今年新城县试的案首,这幅下联是他写给我的。”
刘氏说:“他为什么写这个给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筱贞只好把那天和黄恭见面的经过告诉了刘氏。然后说:“娘,这也就是一次偶然的见面,后来黄公子就回新城县试去了。女儿和黄公子并没有什么不清不白的事情。不过黄公子的确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有才学的一个,今年新城县试,他果然高中了案首。”
刘氏说:“所以老爷写信来让我们去婺源,你说要等到府试以后。你是要在这里等那个黄公子吧?”
筱贞说:“娘,女儿的确想再见一见这个黄公子。女儿也让人打听了,这个黄公子并没有成亲。女儿想等黄公子参加府试时,请他到我们家来让娘看一看。”
刘氏说:“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就是相中这个黄公子了。”
筱贞说:“娘,黄公子是万里挑一的才子,如果黄公子也相中了女儿,女儿当然愿意嫁给他。”
刘氏说:“就凭半幅对联,一次县试,他就成了万里挑一的才子了?你就想着要嫁给他了?我看私下里你们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吧?老爷要是知道了,他会被你气死。”
筱贞说:“娘,您不是一直在操心女儿的事情,希望女儿找到一个如意的郎君吗?如今女儿自以为是找到了,娘为什么又不支持了呢?”
刘氏说:“自古男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们这样私相授受的?对了,你们在文玩店留下的那副对联,你花钱去买回来,10两、50两、即使100两都要买回来,要是传了出去,那就是丢人现眼。”
筱贞说:“要女儿买回对联可以,但娘必须答应女儿府试之后才去婺源。”
刘氏说:“也就是我和老爷一直惯着你,才有你现在的任性。老爷看中的那个朱公子,人家是朱熹的后人,去年就中了举人,家里是婺源的大户,书香世家,哪一点不如你的那个黄公子?你既然硬要等到府试后,那我们今天就约定,放榜后的第二天,无论你是否见到那个黄公子,我们都要动身去婺源。”
筱贞说:“那就一言为定,府试放榜后的第二天,我一定和娘一起去婺源。”
筱贞来到汤和的那个文玩店,告诉汤和说刘氏知道了自己和黄恭写对联的事情,因此向汤和要求买回他和黄恭写下的那副对联。
汤和说:“筱贞小姐,我当初就觉得黄公子的才情非同一般的,前些天一打听,就得知黄公子这次新城县试果然高中了案首。你们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多么难得的缘分啊,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我当初突发奇想,请你们为小店写下这幅对联,本就因为当时你们随口而出的这幅对联以及当时的情境真是太妙了,留下这幅对联就是想留下一段佳话呀。可惜啊,筱贞小姐今天要拿回去,我实在是很不情愿的。”
筱贞说:“我真的也很不情愿,很不愿意来向您要回对联的。无奈我娘说这副对联会惹来闲言蜚语,非得让我买回不可,否则后天她就要带我去婺源了。”
汤和问道:“你娘带你去婺源,这和小姐拿回这副对联有什么关系呢?”
筱贞说:“其实我这次是去婺源相亲的。我爷是婺源的知县,他为我在婺源看中了一门亲事。而我想在这里等黄公子,我想他马上要来府试了,我正好让他见一见我娘,这期间他再托人到我家提提亲。不然,我就要嫁给婺源那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什么朱公子了。于是我就借我娘要我买回对联的机会和我娘说好了,只要我买回对联,我娘就答应我府试放榜后才动身去婺源。”
汤和说:“这样啊。可是黄公子不需要参加府试啊。他是案首,可以直接参加院试了,他何必多此一举呢?你即使在这里,这段时间也不一定能等来黄公子呀。”
筱贞说:“那怎么办呢?可是我也不能后天就走啊。我要在这里争取时间,托人寄信给黄公子,让他府试之前来我们建昌啊。”
汤和说:“那倒是。小姐和黄公子的事如果能成,那确实是一段值得千古传唱的佳话,也是本店的佳话。我愿意帮小姐的这个忙。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对联给你,你也不用付我钱,但是你要把对联保存好,将来你和黄公子成亲了,你再把对联还给我。”
筱贞说:“那就多谢了!不过您这样帮我们,我也不能心安理得。要不这样吧,我给您50两白银,要是将来我和黄公子真的成亲了,对联我还是还给您,这50两就作为我们送给您的谢礼,您也不用还给我;要是将来我们没有成亲,或者对联弄丢了、毁坏了,您也不能怪我。”
汤和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我也就讨个好彩头,小姐和黄公子一定心想事成,我就坐收这份谢礼了。不过,到时候我要讨一碗喜酒,顺便也送您一份特殊的礼物。”
筱贞告别汤和,带着翠莲匆匆忙忙来到洪通货栈,却发现洪通货栈被官府查封了。筱贞和翠莲向周边人探问危国安的去向,竟然也无人知晓。
再过10来天就府试了,如果直到府试结束都见不到黄恭或者也找不到危国安,筱贞就只能去婺源,那么黄恭也就很可能不知道筱贞去了哪里,筱贞和黄恭的姻缘或许就此错过。
筱贞因此急呀,她每天都和翠莲出门四处寻找危国安,哪怕只有那一丝巧遇的机会。她暗中计划,如果在府试的第一天仍然找不到黄恭,她就要和翠莲女扮男装,去新城的洲湖找黄恭。
直到府试的前一天,建昌府各县的童生都赶到了建昌城,筱贞和翠莲到童生下榻的各个酒店打听,都没有看见黄恭。向新城来的童生打听,都说没有看见黄恭,并说黄恭不用参加府试,他何必来建昌。
筱贞和翠莲极度失望,筱贞则横下一条心,和翠莲一起去加急定制男装。而就在她们到布店挑选布料的时候,翠莲一声惊叫,指着一个男人的背影说:“小姐,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危掌柜!”
俩人放下手中的布料就往店外跑,搞得布店的伙计一脸的懵逼。
翠莲追上那个酷似危国安的男人,上前一看,还真是危国安。
翠莲高兴得跳了起来喊道:“危老板,果然是你!”
危国安以为官府要找自己什么麻烦,听出女声才回过神来,看见是翠莲,摸摸自己的胸口说:“哎哟,大小姐唉,你在这大街上大呼小叫的,吓死我了。”
翠莲呼喊筱贞说:“小姐,小姐,我找到危老板了!”
危国安说:“我知道你们要找黄公子,他高中案首了,所以不用参加府试。你们也不用在这里找他了。”
危国安说着要走人,筱贞说:“危老板请留步,我还有一事相求,请危老板务必帮我一个忙。”
危国安说:“小姐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在下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力。”
筱贞说:“不知危老板这几天是否有空,我有件事情想委托危老板代劳。”
危国安知道黄宰反对黄恭和筱贞结合,也知道筱贞找到自己的意图,于是说:“这些天我还真的很忙,不知道小姐想委托的事情是什么,我看自己是否有时间。”
筱贞说:“就是想请危老板为我送封信给徽柔,请他这几天来一趟建昌。”
危国安问道:“这几天就来吗?干嘛这么急呢?过些天就不行吗?”
筱贞说:“府试发榜的第二天,我就要和我娘一起去婺源了。”
翠莲插嘴说:“危老板,我求求您了。我们老爷逼着小姐去婺源相亲,所以小姐急着见黄公子一面。您就帮帮我们小姐吧,这不也是在帮黄公子吗?”
危国安说:“哦?这样啊。本来嘛,听了你们这么说,我是应该特意走一趟的,但这些天我的确碰上了根本就走不开的事情,所以我还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翠莲说:“您如果走不开,是不是能够委派您店里的伙计走一趟呢?求求您了。”
危国安说:“说来惶愧啊,我们的货栈被官府查封了,伙计都遣散了,我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为你们去送这个急件了。再说从这里赶到黄公子家里,至少也要2天的时间,今天已经是下午了,不好走夜路,如果明天一大早出发,黄公子赶到这里也是5天以后了。万一黄公子不在家中,这信不是白送了?小姐,能不能这样,你们先去婺源,留下一封信给我,我10天以后会去趟新城,可以亲自将小姐的信交给黄公子。”
筱贞不好为难危国安,只好说:“那就谢谢危老板了。我今天回去写好信,明天让翠莲交给您。危老板家住哪里,请告诉我们,翠莲明天好去您家里,把信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