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潇进宫去拜见刚登基不久的小皇帝。小皇帝才只八岁,是先皇刘昱的弟弟刘凖,刘昱死时也才十四岁,无后,扬州刺史刘凖便在萧道成的拥立下登上了皇位。
小皇帝高坐在宝座上,稚嫩的还未脱去孩童的天真顽皮,他似乎还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的状况。太后在一旁陪着林潇说话,因为朝政都掌握在萧道成手里,太后也只是问问林潇近日的状况,说些让他养好病之后再为大宋效力等等客套话。林潇望着年幼无权的小皇帝,心中波澜万千。林家遭此劫难,林潇本来十分痛恨朝廷。但现在看来,国弱主幼,萧道成又野心勃勃,大宋怕是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从宫里出来后,林潇想去拜祭父母弟妹,萧蕴秋陪他去了郊外。
郊外一片萧索,鸟雀已不见了踪影,树木光秃秃的,大地一片沉寂。林潇来到家人的墓前,往昔父母的言语、弟妹的嬉闹响起在他的耳旁,此时都像一把把尖刀插在了心上。他跪倒在墓前,缓缓道:“爹、娘,咱林家的冤屈终于平反了,你们可以安息了。我没有照顾好小芷他们三个,我实在是无颜苟活于这个世界上。但秋儿对孩儿深情似海,我不能辜负她。还望父亲母亲大人原谅孩儿的不肖。”此时和亲人以这种方式再团聚,林潇的心痛如刀绞。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半年来,林潇的眼泪都快要哭干了。
“你确实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远处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说话声。林潇一愣,连忙站了起来,将萧蕴秋护在了身后。随后,树林里便冲出三个人,手握长剑,直向林潇刺来。为首的一人大喝到,“欺师灭祖之徒拿命来。”
来人是一胖两瘦的三个道士,为首的一人约莫三十多岁,留着一瞥八字胡。后面的胖子长的宽口阔鼻,脸上堆满了肉。他旁边的瘦子容颜倒是俊美,此刻也是一脸怒气。
林潇定睛一看,为首那人竟是蜀山门的大师兄黄田松,后面的胖子是二师兄周天鹤、模样俊俏的是五师兄张海龙。他忙向三人招手,道:“三位师兄,我是林潇啊。”
“说的就是你”,周天鹤怒到,手执长剑,一剑直指林潇的左臂。脸上的肉随着他跑动上下起伏。林潇一惊,连忙躲避。道:“三位师兄,有话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还要装蒜,”张海龙怒道,“你刺伤师父,偷走秘籍《慕青剑诀》。我们此次前来,是要带你回蜀山门清理门户的。”
“什么,师父受伤了”,林潇心里震惊万分。
萧蕴秋在旁边心急如焚,大声说,“我林哥哥刚回到京城,之前一直在去琼州的路上。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跑去刺伤你们的师父。”
“我们听到师父房里有打斗的声音,忙跑了进去。进去后,师傅就已经躺在地上,他老人家口中不断地说“林潇害我”,脸上还露出惊恐的表情。”黄田松冷冷的接话道,“这总不该是冤枉了他吧。”
“你小子下手还真是狠啊”,周天鹤接着说,“师傅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割断了他老人家的手筋,还把他打成重伤,师傅至今昏迷不醒。枉费他对你的一片栽培”。说这话时,周天鹤剑使的更快了。
“什么?”听到师父遭此毒手,林潇无比震惊,一分心,手臂被周天鹤的剑划了一道。
萧蕴秋也是一惊,忙道:“林哥哥家里这段时间遭遇了重大的变故。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他刺伤师父偷走秘籍做什么了?你们先停下来,有话慢慢说,我猜肯定是有谁要嫁祸与林哥哥。”
“那姑娘觉得是谁?”黄田松边舞剑边道。
“这个不我清楚,武林之事,我知之甚少。但我知道此事要先查清楚,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黄田松冷笑一声,随即停了手,喝止住两个师弟,道:“好,那我就听姑娘的。但是他得跟我们回蜀山门,接受蜀山门上下所有人的惩罚。”
“好,我跟你们回去。我也正好看望师父他老人家。但是麻烦三位师兄等我一下,我得先送这位萧姑娘回家。”林潇毫不犹豫的接话道。
“那怎么行,谁知道你是不是想逃走?还有,先把《慕青剑诀》交出来。”张海龙制止道。
林潇道:“我没有打伤师父,更没有偷走剑谱。如果师兄不相信,大可搜林潇的身。”
张海龙冷冷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肯定早藏起来了。”
林潇百般无奈,向黄田松道:“大师兄,我真的没有拿剑谱。我愿意跟你们回蜀山门,听候长老的处置。”
黄田松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好,我给你一个时辰送这位萧姑娘回家。你若是不来,那我就可以不用禀明长老,直接结果你的性命。你自己掂量着。”林潇忙点头称谢,便告别三位师兄,带着萧蕴秋回到了齐王府。
“林哥哥,我不要你去冒险。他们万一不信你,你怎么办?”萧蕴秋焦急的说。
“别怕秋儿,我相信长老他们会秉公处理的。更何况师父遭此毒手,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要查清状况,为师父手刃此贼。”
萧蕴秋黯然地点了点头。
林潇愧疚道:“本来答应带你归隐,过世外桃源的生活。没想到…”
萧蕴秋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师父的事如果不查清楚,就算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你也不会安心的。放心去吧,林哥哥。”
林潇点了点头,道:“秋儿,我查清幕后凶手后,就马上回来跟你团聚。”
萧蕴秋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拉住林潇的衣袖,道:“林哥哥,我陪你一起去蜀山门吧。上次没有跟你去琼州,一路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就算一路餐风宿雨,我也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怎么忍心”,林潇拉着萧蕴秋的手,怜惜地看着她,道:“我已经失去了亲人,你不可以再有任何闪失了。你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你说过,要我为了你好好的活下去,那么你也要为了我爱惜你自己。”
“嗯”,萧蕴秋垂下了头,点了点头。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她努力克制着。林潇有些不忍,他捧起萧蕴秋的脸颊,为她拭去眼泪。未了,手却久久不愿放下。眼前的这张脸洁白无瑕,娇俏嫣然,眉毛似蹙非蹙,眼睛碧波流转。他情不自禁地将萧蕴秋紧紧地搂在怀里。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萧蕴秋,萧蕴秋已止住了哭泣。她努力挤出笑容,道:“林哥哥,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两样东西。”话说完便跑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萧蕴秋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一根竹萧,还有一个包袱。
“林哥哥,这是你的宝剑,你们家出事后,我就替你收起来了。还有这根竹箫,是我送你的,你要是想我了,便吹这根竹箫,即使我们相隔千里,我也会听见。”
林潇点了点头,他接过宝剑和竹箫。只见那根竹箫刻有几行小字,“不见君子,忧心忡忡;亦即见止,我心则夷。秋。”而那把宝剑正是他离开师门时师父送他的龙泉宝剑。该剑是用纯钢炼就七七四十九天炼成的,吹毛立断,异常锋利。
萧蕴秋又将包袱递给他,道:“这个包袱里有银两干粮和换洗衣服。你一路保重。”
林潇接过,不禁红了眼眶,他郑重地对萧蕴秋说道:“嗯,等我”。林潇现在再也不说让萧蕴秋忘了他的话了,萧蕴秋情定于他,信任他。那么他也要给萧蕴秋足够的信心,用生死相随的决心去回应她。这样才不会辜负萧蕴秋对他的一片深情。
与萧蕴秋分开后,林潇直接去了郊外。天色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天寒地冻,北风呼呼地刮着,路边的枯叶被风卷起又落下。林潇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与三个师兄会了面。看到林潇来了,周天鹤和张海龙还警惕地看了看林潇的身后,确定林潇并没有带人来或设下任何机关,他们才放了心。四师兄弟随即启程。
他们走了一个多月的水路,便到了蜀山门的山脚下。蜀山门地处巴蜀一带,层峦叠嶂,山多地险,道路崎岖。这里虽然交通不便,但环境优美,钟灵毓秀,集天地之灵气。也因此,才孕育了蜀山门独绝天下的剑法。不熟悉地形的人往往在山里转上好几天,也找不到蜀山门山门的所在。林潇他们自小在这里摸爬滚打,即使是穿凿于崖壁上的石头小路,他们也身轻如燕,走地飞快。
上山的路上是一大片竹林,这片竹林有几千亩,浩浩荡荡一直延伸到了好几个山头,即使到了严冬,竹林也是翠绿如新。蜀山门就是处于这一大片竹海之中。这会儿,山上已落了第一场雪,银装素裹,煞是好看。竹林遮天蔽日,不时响起竹子被大雪压断的咔咔声。林潇他们顾不得看风景,直直地便往山上奔去。道路的尽头是一段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便看到蜀山门的山门。山门上挂了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御剑如风”。穿过山门,便是一片宽阔的庭院,庭院的积雪已被扫去。这是弟子们练武的场所。穿过练武场,又是一段台阶。台阶的尽头便坐落着参差不齐的大大小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