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面儿上飘着两个蛋花,连一根儿菜叶都看不见,两个杂和面的小饼,算是见了干粮,汤静咂摸了一口汤,没尝出半点咸淡味儿。
根据后世的资料显示,灾难发生四个月后,滨江城里的幸存者仍有约三到五千人,因为“疑似免疫体”的关系,有97名幸运的人被搜索的直升机带到了铜宁营地,张道衡和汤静不在此列,因为他俩是走过来的。
在到达之前,军队驻守的营地是支持很多人活下去的希望,是天堂一样的存在,可天堂里的晚饭只有没滋没味的汤和巴掌大的两块薄饼。
48个小时的隔离结束,小战士给开了门,引导俩人去申领“生活卡”,这是张硬纸板塑封的小卡片,首先要登记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信息,还设置了个补领的密码。
张道衡开始还在想,姓名性别也就罢了,籍贯有什么可登记的呢?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这是一项人性化的服务,录入后可以让后来的幸存者查询有没有活下来的亲属。
张道衡趁着汤静查小姨名字的时候瞄了一眼屏幕,铜宁营地的人口居然超过一百万,在一百万人中,仍是没有查到汤静小姨的名字。
张道衡忽然有点儿惆怅,他连个要查的人都没有,孤家寡人。
“会不会什么技能?”女警员问。
登记的女警看俩人儿一脸茫然的样子,解释道:“当没当过电工、木工、建筑工、水暖、管道工人,会不会电焊,汽车修理这些,或者参过军,是不是医生,有执业证的那种。”
俩人都摇摇头,小姐姐问:“那你俩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是给淘宝店打包的...”
“我是作者...”
小姐姐没听清:“坐着?坐办公室?”
“不是坐着,是作者...就是码字的。”
“哦~”登记的女警员焕然大悟,“作家啊。”
“不是作家,是...”
登记的女警官“啪”的盖了个戳:“卡片收好!”
登陆完信息,接待的女警员带着俩人去领东西,一路上耐心的讲了讲注意事项。
“密码要记住,不能告诉别人,丢了补领很麻烦。卡片儿用处很多,洗澡、理发、领取工作餐和额外的食物配给,总之所有事儿都离不开这个小卡片,所以千万别弄丢。”
“还能洗澡哪?”汤静问。
“凭卡片一个月四次,每个区域的浴室位置不一样,到时候问你们楼管儿,别拖到最后几天,晚了可没热水。”
涉及到切身利益,两人不免多问两句:“什么是额外的配给?”
“未满14周岁的孩子、孕妇、获得过各种奖项的科学家等等,你俩没得过什么技术创新奖吧?”
两个吊丝摇摇头,女警又说道:“营地管委会有时会招募人帮忙,最常见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工人,也有不需要什么技能的,干干杂活儿的,比如帮厨、打扫卫生。”
俩人儿对望了一眼,那不就是营地外搬砖的活儿。
汤静:“帮厨我行...”
“别想了小姑娘。”接待的女警员压低点儿声音,“没点儿门路轮不到的。”
即便是末日,营地里仍旧是个小社会,这样的人情事故仍然顽强的存在着。
领到卡片,俩人先被带到一栋楼里领取生活用品,张道衡分到一条薄毯子、汤静则领到一床夏凉被,同时拿到手的还有每人一条毛巾,一个饭盒,半块儿香皂,俩人共同分到一个脸盆,不论哪个分发点儿,负责分配的人都要说一句“注意别弄丢”,可见物资的捉襟见肘,各个部门实在山穷水尽了。
“D26号楼,去了以后先找楼管,他会给你们安排房间,你们的楼管姓姜,叫姜秀萍。
遇到个这么负责任、有耐心的管理员不容易,张道衡和汤静一个劲儿的道谢。
“都不容易,哎~”女警员叹了口气,“到了地方要小心周围的人,坑蒙拐骗的,死皮赖脸的,别听人套近乎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自己的东西自己看好。”
再次谢过人家,张道衡问道:“平时可以出去么?”
“公干跟着队伍走就行,自己想出去的话不做太严格的限制,但是每次回来隔离时间是24小时,而且不管饭。”
汤静又和张道衡对望了一眼,这一圈儿走下来,听到最多的叮嘱就是“不管”,不管饭、东西丢了不管重新给、什么福利落下了当然也不管补。
*****
热水给的很足,浴室外可以看到排起的长队,因为第一次来的关系,张道衡和汤静获得了一次额外的沐浴机会,而且被分配到空着的浴室。
热水澡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奢侈的享受,张道衡有日子没洗澡了,虽然守在湖边,可湖水不一定干净,上次洗澡用的还是塑料布积的几桶雨水。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临到身上的感觉,稍微动动胳膊腿儿,身上的泥卷子便成坨的往下掉,张道衡怀疑使使劲能搓下一层皮来。
没一会儿浴室里又进来一丛大老爷们儿,纷纷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张道衡。
“?”他看了看身上,好像没啥特殊的啊。
很快,他就明白了那些眼神的含义,旁人进来都是抱着脸盆,到了喷头下面稀里哗啦的开始搓起了衣服,这些衣服看着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不打肥皂便洗出一地脏水。
没人说话,满浴室都是试衣服在脸盆里揉搓的沙沙声,直到管理员拎着个脸盆铛铛铛的敲了几下,洗衣服的七手八脚的停了,着急忙慌的往身上打起了香皂,然后借最后一点儿水流哗啦啦的把泡沫冲干。
只有最后这一两分钟里,男人们才带着陶醉的表情享受起热水冲淋在身上的爽快感。
水流戛然而止,男人们仍是闭着眼睛哼着小调,待到最后一点儿热水稀稀拉拉的落尽了,才不紧不慢的把盆里的湿衣服沥干。
女生浴室的供水时间比这边儿长几分钟,这是这个时代姑娘们为数不多的福利,洗过澡之后汤静的鸟窝头柔顺了下来,稍微看出点儿女孩的样子了。
她拿毛巾搓了搓头,凑到张道衡身边:“她们都在里面洗衣服哎,你们那边儿也是?”
在铜宁营地,洗澡时洗衣服是常态(因为额外洗衣服的时间很少,而且没热水),楼外头挂的像个大染坊,几乎每扇窗户外都晾着衣服,一看就能区分出哪一栋是“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