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庆倚在沙发上,老管家进来给薛庭庆披上了毯子就退下了,卧房内没有开灯,窗外的视线透过窗子照进来,薛庭庆望着窗外,转了转手里的紫檀木手串,眼前浮现出了那场大火,火光漫天,周围一片嘈杂,叫骂声、犬吠声、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不敢再继续回想下去,闭着眼渗着。
第二天一早,薛庭庆给薛莉打了电话,询问了丁耀华的身体状况。
靳忠载着薛庭庆去了小镇,薛莉姑妈的居所。回来的路上,薛庭庆的脸色很沉,他坐在车位上异常地安静,车子在长长的山间小路上前行,薛庭庆回头望了望刚才离开的地方。“莉莉经常来这边么?”薛庭庆的声音很沉,压抑的有些听不清楚。
靳忠抬起头在倒车镜回望了一眼薛庭庆说道:“大小姐平时都是自己过来,具体是不是经常来,我也不是很清楚。”
薛庭庆哼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他瞧着窗外,“靳忠啊,这么多年,也真是委屈你了。”
靳忠笑了笑回道:“师傅,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薛庭庆嗯了一声,“Linda那边还好么?”
“劳师傅您还惦记着,她挺好的,餐厅的生意也不错,上次她还念叨着,抽个时间去您那给您做几道地道的北京菜。”
“呵呵呵”,薛庭庆笑起来,“确实是很久没尝过这丫头的手艺了,等耀华的病情稳定稳定,你们一块儿过去,我那里也好热闹热闹。”
靳忠连连点头。
半晌沉默后,薛庭庆叹了口气,说道:“耀华那边,就劳烦你多跟着操操心了。莉莉一个人,公司家里的两边,总也照顾不过来。”
年迈的姑妈坐在轮椅上,她安静地望向远方,脑海里回想着刚才与薛庭庆的对话。“孩子我帮你找到了,莉莉带他来见过你。”
老人抽动着嘴角,眼睛有些湿润。她回想着当初怀里那个啼哭的婴儿,紧紧地扶着胸口。
丁耀华躺在病床上,薛莉握着他的手,坐在床的一侧。夜晚的病房很安静,天边明亮的月色透过纱帘透进来。
“老婆,谢谢你。”丁耀华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室内很安静,足够听得清。薛莉握紧丁耀华的手,回道:“说这些干什么。”
丁耀华眯着眼,将薛莉的手抬到怀前。“我这辈子一心想着出人头地,若不是遇见你,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不过是个替人量布裁衣裳的长工。”
薛黎的眼睛湿润了,她将另一只手搭在丁耀华的手上说:“怎么会,你看你,总是这么妄自菲薄的,我就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能把老爷子这摊事料理的这么清楚。老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招老爷子待见的人多了。老靳打小就跟着老爷子,老爷子最是器重了,你看现在,能接下他手里的事的人啊,还是你。要说啊,这人各有志,我没有选错人。”
丁耀华哼哼的笑着,“你呀,一定是上辈子欠我的,所以啊,这辈子这么不计回报的。”丁耀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薛莉。“我亏欠你啊,要是儿子还在......”说着他顿住了,紧紧地握着薛莉的手,呜呜地哭起来。
薛莉的眼睛也湿润了,她将丁耀华的手贴在脸上,眼泪顺着丁耀华的指缝流下,她几度哽咽。颤颤巍巍地说道:“老丁,咱还不是有小晴呢么,还有小晴呢。小晴最疼她弟弟了。儿子不在了,你想把最好的留给她,作为补偿,我明白。”
丁耀华深深吸了口气,“小晴这孩子性格孤僻,脾气不好,打小和她妈在一起,对于她的成长,我几乎没怎么管过,是我对不起她。因此她这么针对我,也正常。”
薛莉说道:“小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放心,公司的这些事,她应付的来。这孩子是孤僻了些,但是这样也好,不然以后接手了公司的事儿,靠别人七嘴八舌的,总也没个主见,终究是不行的。莫奇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这是亲上加亲,老爷子那边也挑不出毛病。”
薛莉将头枕在丁耀华的手臂上,用手轻轻地替他顺着气。
几天的时光匆匆流逝,明天就要告别这美丽的地方了,余瑾瞳有些不舍,独自出了毡房,正好遇见张莫奇也出来透气,张莫奇看出了余瑾瞳的不悦,借着散心的由头,邀请余瑾瞳陪自己走一走。丁雨晴和妈妈通着电话,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妈妈似乎也无心听她说什么,硬是要求张莫奇听电话,这让丁雨晴颇为反感,和妈妈吵了几句,借着手机没电的理由,挂了电话。
余瑾瞳回到毡房,丁雨晴和黎阿穆已经睡了,黎阿穆已经打起了鼾声,余瑾瞳摇摇头,帮黎阿穆把鞋放整齐,她来到丁雨晴的身边,帮她盖了盖毯子。将丁雨晴的手机拿去充了电,又检查了下两人随身携带的行李,这才安心的睡下。
毡房里,陆坤还没睡,嘴里叼着烟,斜倚在被褥上看着手机。见张莫奇回来,抬眼瞧了瞧道:“哥们儿真是在国外呆久了,一回国这兴致,一整天的时间还不够,晚上还得出去陪姑娘看夜景?怎么样,草原的夜空美不美?”
张莫奇被问个冷不防:“哦,挺美的,你现在可以出去看看。”
“哥们儿,你这就不地道了,姑娘们都回去休息了,我可没有你那闲情逸致,大老爷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养足精神明天再约姑娘们看,你说呢?”
“嗯,随你,草原的夜景和戈壁滩的是不一样的,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开车。”说着展开被褥,整理好衣物转头睡去。
“喂!哥们儿,你和我们余瑾瞳说什么?”张莫奇闭着眼睛不说话,陆坤用手扒拉一下张莫奇,张莫奇依旧不说话,平稳的呼吸,似乎已经睡去。
“我靠!哥们儿你属猪的,倒下就睡。”陆坤半信半疑道,又嘟囔了一句:“离我们余瑾瞳远点儿,那么一座冰山大美人放那,管好自己的心,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随手关了灯,脱掉T恤,甩在旁边的案板上。
与黎阿穆一家告别后,四人一路向西。
见到沙漠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远处的驼队,在烈日中隐隐有些模糊,陆坤伸了个懒腰,对开着车前行的张莫奇说:“哥们儿,累了吧,要不换换,我来开,”
“没事儿,还好,就是这一览无余的茫茫戈壁黄沙浩瀚,久了会有些视觉疲劳”。张莫奇落下墨镜,“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会换作你来开”。
“也好,那你可得把眼睛擦亮咯,要是撞到前面的驼铃商队,当心扛上大漠沙匪的罪名。”陆涛轻瞟了张莫奇一眼,拉长了声音道。
余瑾瞳在后座椅上睡的正香,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下姿势,脸朝向了车里,丁雨晴转头借着取零食的时机将零食袋朝自己挪了挪,给余瑾瞳腾出更大的空间。
张莫奇透过后视镜看着熟睡的余瑾瞳,陆坤将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免泛起了醋意,随口丢下一句“专心开车啊,当心车轮打滑,惊了别人的美梦。”
张莫奇笑了笑,“能让我车轮打滑的路还没修好呢,你就踏踏实实的坐着,欣赏这大美戈壁滩吧”。
陆坤望了眼窗外,随口嘟囔了句:“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什么清纯少年,倒是轻狂不减啊。”
张莫奇笑道“谢谢陆坤同学的赞扬。”故意调整了下后视镜,将镜子转向余瑾瞳,朝陆坤点点头补充道:“嗯,这个角度就方便多了。”
陆坤见状,伸手将后视镜又掰了回去,朝着张莫奇叫嚣的挑了挑眉毛。
丁雨晴落下墨镜闭目养神,对于陆坤和张莫奇的对话并不感兴趣。
车子在戈壁上又行驶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估计这附近应该是景区了,车子稍事有些颠簸,余瑾瞳的头在靠椅上来回磕碰了几下,她闭着眼睛用右手揉了揉脖子,眉头皱的老高,刚刚眯着眼睛养神的丁雨晴也微微睁开了眼睛,转动着眼珠静置了会儿。陆坤喊道:“喂,姑娘们,别睡了,清醒一下,看看外面,到景区了!咱们一会去骑骆驼吧!”
余瑾瞳睁大了眼睛,她在座椅上摸索着什么,丁雨晴将相机递给她,她要开车窗,抓拍着远处的驼队。
“莫奇,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了,找个地儿停下休息休息吧,下去透透气。”丁雨晴一边瞧着窗外,一边对张莫奇说道。
“也好,那就找个地方下去透透气,感受下戈壁的辽阔气息。”张莫奇提了提精神回应道。
“那里怎么样?”余瑾瞳指着右方的一块人烟稀少的土地,那里人少,适合取景。一会下车我们就在那来张合影怎么样?”
丁雨晴随着余瑾瞳手指向的方向望去,一支驼队正缓缓地背向而行,驼铃叮了当啷的碰撞声格外清脆悦耳,驼背上的商人们呵着西北民歌,悠闲的逐渐远去。
陆坤点着头,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余瑾瞳指向的地方。
张莫奇将车停了下来,叩开安全带,背上了相机,随三人一起下了车,大家各自散去,陆坤伸了伸懒腰,环顾了下四周,向外走了几步。
辽阔的戈壁滩,茫茫没有尽头,驼铃声远了,更远了,渐渐的模糊不清,天际映出一片片晚霞,宛如欲燃的篝火,丁雨晴扬起脸,张开双臂,缓缓伸展指尖,风顺着指缝滑过,洁白的裙摆被风轻轻撩动,贴着双腿向后漾起,发尾在脑后层层散开,落日的余光映出她脸部清晰的轮廓,从发根倾泻,直至脚间。戈壁滩上,她的唇角总是挂着笑容的,此时倒也更加清晰,她脱掉鞋,甩在一边。赤脚踩在沙海上,细嫩柔软的沙将她的脚掌包围,微风撩动着她的裙摆,她挥动着手臂,合着风的力量。余瑾瞳看着天边腾起的霞光,举起了相机,调整着姿势,拍的不亦乐乎。
陆坤将手搭在车门上,背着风,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从鼻腔里将烟雾吐了出来。他抬起手遮住额头朝西边随意望了望,看着张莫奇有意无意的翻着手机。他索性把烟叼在嘴里,打开后座的门,取了两罐咖啡,朝张莫奇走了过去。
再抬头时,张莫奇正看着远方。陆坤侧偏着头,升到眼角的烟雾让他微微闭了下眼睛,他回头朝张莫奇的目光望去,转过来说道:“姑娘们就是不一样,到哪都觉得美,都玩得起来。地面上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一堆沙子,有啥意思。”
张莫奇没有作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陆坤。
“累了吧,哥们儿,这上了岁数就得有个轻重,不能和我们比啊。来,喝一个,解解乏。”说着将一罐咖啡隔空抛了出去。张莫奇并没有想接住的意思,他侧过脸,看着咖啡落在地上,甚至有意向后倾斜了下身体。
“不用了,陆同学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能量,喜欢喝就自取吧。”他的目光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罐子,抬着脚步离开了。
陆坤对张莫奇的表现哑口无言,他取下烟,抬起夹着烟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张莫奇先开了口:“这里是景区,随处乱扔垃圾当心被罚款。”他拍了拍陆坤的肩膀,朝丁雨晴和余瑾瞳走去。
陆坤嫌弃的抖了抖肩膀,弯腰捡下落在地上的咖啡,吹了吹上面沾着的沙粒,嗦道:“丁雨晴这眼光也是真够劲儿,挑了这么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陆坤看着丁雨晴和余瑾瞳周围围着合影的旅客,心中生出不适,他大摇大摆的拉过余瑾瞳和丁雨晴,笑着婉拒着驱散开人群,回头朝张莫奇喊去:“喂!那位自我陶醉的大叔!过来帮我们合个影!”
此时的张莫奇正举着相机在拍落日。听到陆坤的话,他将相机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旋至身后。接过陆坤手里的相机,摆弄了半天,陆坤早早的在一边站好,摆出了即将跳跃的姿势,等待好久,都不见张莫奇举起相机,耐不住性子随口大喊一句:“我靠,哥们儿你到底行不行啊?浪费感情。”
张莫奇迅速举起相机,咔嚓——,将满脸怨气的陆坤抓拍个正着,继而转向丁雨晴和余瑾瞳,拉长了相机的焦距,给两人拍着特写。
张莫奇摇着头闷闷一笑,将相机还给陆坤道:“为了你的内存着想,相机里装几张姑娘们的照片就行了,爷们是不是应该比姑娘们更占内存一些?”
陆坤接过相机,回道“多谢提醒,那就麻烦用哥们儿的相机帮我们合个影吧。”
张莫奇吃了哑巴亏,举手看了眼相机,没有作声,故意抱怨道:“怎么会突然没有电了呢?”余瑾瞳和丁雨晴像两座雕塑似的,傻傻的站着,听到这儿,相互对视了一眼,翻着白眼默默走开了,只听见身后陆坤恶狠狠的对张莫奇嘬声道:“这么恶劣的行径都敢展示给姑娘们,你行。”
夕阳收走渐渐拉长的尾巴,慷慨地勾勒出地平线上的金黄,夜幕逐渐降临。张莫奇回车里取出帐篷和满满一包事先准备好的干粮,寻了个靠边儿的地儿,将苫布扑到地上,和陆坤两人合作支起了帐篷,将袋子里的零食纷纷摊开。
余瑾瞳回车里取出了防蚊喷雾,递给丁雨晴:“雨晴,往据说戈壁滩里的花蚊子特别毒,你先往腿上和胳膊上喷点吧。”丁雨晴接过来转动着喷雾剂在两只胳膊和腿上依次喷洒。转头又给余瑾瞳的胳膊上喷了些。“据说,蚊子特别喜欢咬喜欢爱运动的姑娘”。
“是么?为什么啊?”
“因为血液循环的快,而且你的血一定是甜的。”
“哇,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是潜伏在我们周围的吸血鬼,能嗅出别人血液的味道?咦——难怪迷倒了那么多人。”说着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护在胸前。
丁雨晴突然瞪着眼睛张开嘴,故作狰狞,漏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朝着余瑾瞳诡异的笑道:“我的小甜圈儿,其实我已经对你觊觎很久了,过来让我痛痛快快的饱餐一顿。”
余瑾瞳反应倒是快,拨腿就跑,丁雨晴紧紧的跟在后面,两人绕着帐篷周围追逐打闹了好一阵子。
陆坤看着夜幕下追逐欢笑的两个人,笑道:“果真是中了这大漠的毒。”
帐篷搭好后,陆坤朝远处喊道:“喂,两位风一样的女子,疯够了可以回窝睡觉了!”张莫奇寻了个苫布角坐下,随手拉开了一罐苏打水,望着远处归来的身影,休闲的喝了起来。四人围坐一圈,开开心心的享受起这戈壁滩上最丰盛的晚餐。
夜幕降临,漫天的繁星升起,整个戈壁滩都被星空笼罩,陆坤调试着刚刚在景区买下的吉他,和周围的人一起唱着歌。余瑾瞳和丁雨晴枕着胳膊欣赏着这摇摇欲坠的星空,她们在星群里挑着最亮的和最暗的星星,用手丈量着它们之间的距离。
夜晚的戈壁滩有些微凉,丁雨晴打了个寒颤,张莫奇将外套递给丁雨晴,叮嘱丁雨晴别着凉。
陆坤见状,也学着张莫奇的样子将外套递给余瑾瞳,余瑾瞳瞧了瞧陆坤。“陆少爷,世界末日啦?又不是流行性感冒,跟什么风啊!”陆坤捂着后脑勺笑着。余瑾瞳将外套甩给张莫奇,“喏,张莫奇,陆坤给你的。”她回头瞧着张莫奇和丁雨晴,“你们两个,一路上,戏份大可不必这么足!”
丁雨晴低头笑了起来。
“余同学,你这么毒舌,以后可是要影响家庭和睦的。”张莫奇故意调侃着。
余瑾瞳翻了个白眼,“我只愿世界和平。”
天空中,流星划过,一切仿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