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后人围着陈老爷子和陈守悯的坟头顺时针绕着,将手中的柳树枝插到坟头鼓起的土包上,这粗壮的柳树枝上被白色的浆纸缠绕着。祭拜完毕后,坟头上面的哭声已变得零零碎碎,陈家的长辈将陈家老爷子的衣物、被褥与陈守悯的衣物,鞋子,以及他们生前的东西拢在一起,用火燃了起来。
男孩望着这火发着呆,他知道这火烧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爷没有了,爹也没有了。这火顺着风霹雳吧啦的把柴禾,衣物,能烧的东西都烧的叫了起来。火焰张牙舞爪的紧紧的抓着这些物件,陈家老爷子的衣服蜷缩成一团,陈守悯的鞋子蜷缩成一团,又冒出来浓浓的黑烟。
“娘,什么都没有了是吗?”
“什么都没有了,你爹在哪,哪里就是家。”
“娘,你在哪,哪就是家。”
王倔头在陈家送灵的队伍路过自己门前时,被划破这日子的哭喊声引的出了屋门。他从披麻戴孝的人群中看到了陈家管家,佝偻着身子前前后后不停的招呼着,那双粗苯的脚被他走的生起风来。
王倔头又望到了队伍前面的那个石白鹿,被人抬着在路上起起伏伏,可那他修复的那个鹿角,又在那个位置断了下来,被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拖在手里。王倔头又看到在石白鹿的前面,是两个黑漆漆的棺材,那棺材也被人扛得在路上起起伏伏。不时有人跟在棺材旁,待抬棺材的汉子俯下身,自己又将这木头扛了起来接着往前走。
王倔头站在屋门口,看呆了这景象,乌央乌央的人从他屋门前走过,把昨晚刚下的新雪猜到了旧雪中,又把这新旧混杂的雪踩成一团黑泥。送葬的队伍去的时候一二里绵绵延延,穿麻戴孝,远远望去就像是勾画出了那白鹿模样,那两具棺材又像是白鹿踩到泥里的腿,往前使劲探着。这队伍回来时又变成了三三两两,王倔头还是站在屋门外。
“这个鹿角又折了?”
“嗯,众人抬的时候又折了。”
“可以把这鹿角给俺吗?”
“娘,就是这个叔那天亲了石白鹿的眼睛一下。”
“把鹿角留给俺罢。”
“把鹿角给了他罢~”
“娘~!”
王倔头刚抬起手,男孩的娘便将这鹿角从男孩的手里抢了下,递了过去。王倔头望着这女人,嘴角挤出一丝抱歉,轻轻的闭了闭眼,便将这鹿角接了去。两人怔在那一瞬,女人便低着头拽着男孩往前走了去。那男孩一脸茫然的被他娘拽着往前走,扭过头瞪着大眼睛望着这拿了他鹿角的王倔头,王倔头被这眼睛盯的浑身发紧,摩挲着这鹿角发着呆。他想起了那晚的梦。
那晚的梦王倔头总归是觉得蹊跷,那白鹿出现的不晚不早。那二麻子见到自己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那灌醉了白鹿的酒葫芦,让王倔头觉得头绪好乱。那白鹿的眼眸但凡王倔头闭上眼睛,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那白鹿被带走的那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绝望和无助,他脑袋里面翻滚着这几日的梦和现实,再抬头看时,天上的云变成了羽毛状,那云里恰恰跟他的梦里一样,藏着一颗心。
王倔头摩挲着这鹿角发着呆,脑袋里面翻腾的记忆时而被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乱了分寸,时而又清晰的记得那梦里白鹿说的话。他在柜子里面的东西,他案头写的那些诗,都是真真的存在。他时而变得清晰知道那只是一场梦,时而变得糊涂,觉计那便是自己的命运所致,是真实存在。他摩挲着鹿角,望着那娘俩的背影,直到他们的完全融到那山头的白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