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走进新娘的房间的时候，便隐约的感觉这是自己和新娘的最后一次见面。
踩在红毯上，陈霖甚至听不到任何的声响，紫檀木桌上，红烛快要燃尽了。
陈霖的眼前不时的会飞过几只雕琢精细的喜鹊。扎着红绳。门窗也用红色调装饰。和屋外的情景不同，这里是完全被沉重的喜气和如血的红色隔绝。
他看见了梓婧，三年时间没见的同学，他对青儿并没有任何隐瞒，在三年前，他和这位新娘在同一处求学。这一瞬间，他甚至意识到，这里不是新房，是一个牢房。
“婧姐，好久不见。”
梓婧的脸靠近即将燃尽的红烛，烛光有些暗淡。
“是你啊……坐。”梓婧抬头看着陈霖，三年时间她居然有点认不出来他了。陈霖的变化也让她有些诧异。
其实房间里只有两个椅子可以用，陈霖明白这是给新郎官的，自己不可能坐在椅子上。
“这么久没见，婧姐还是那么漂亮。”陈霖看着红烛边的美人，话语处于恭维也是真心，“谁能娶到婧姐，都是几世修的福分。”
梓婧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陈癞子嘴里说出来的。原来的陈癞子变成了仪表堂堂，能说会道的俏公子。
三年来居然有如此的变化，这甚至让人开始怀疑时间，这三年在陈霖身上仿佛长到十倍，而对自己，时间仁慈的可怕。。
“你还是陈霖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梓婧微笑着看着陈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左臂，梓婧会以为认错了人。
“梓婧姐也是，比之前更漂亮了。”陈霖说着，靠近了些，三年前就遗世独立的佳人，如今更添几分的魅力。
“也不用说一些花言巧语，老朋友见面，大家坦诚些吧。”梓婧一向不喜欢别人说太多可有可无的赞扬的话，听那些话的感觉就像别人把你钉在烈日下拷问。
“哈哈，看来梓婧姐性格还是那样咯，还是是我喜欢的样子。”
只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梓婧才放心，眼前这个公子还是留有陈癞子的影子。
“说说这几年的事吧，你怎么……”梓婧又由上到下的打量了陈霖一番，手托着白皙的下巴，“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陈霖也随着梓婧的眼光打量了下自己的模样。
“哪有那么大变化，好像我死去还魂一样……”陈霖不在乎的说道。
其实，他真的可以说是死去还魂了。
“结业之后，我去投靠了我的一个远房的叔叔，他是做药草生意的，干的挺不错，我帮他打打下手，管管小本的生意，慢慢的学会了一些门道，一年前，他要在玄武城起一家小药铺，我正巧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就叫我管管新生意咯。”陈霖很简单的说了下情况，却让梓婧露出惊讶的脸色。
这个所谓的小药铺她也知道，因为自己结业之后就没有远游，一直在父亲身边帮忙料理城里的大小事务，也就是一年前，城里建起了一个新的药铺，但是可不是什么小本生意，那是一个规模相当可观的新生意，一年来几乎是垄断了整个玄武城的医药行，据说主人是整个大陆数一数二的大药商。难道……
“忆心堂?”梓婧试探性的说出名字来。
“原来婧姐你也知道小店的名字哈，真是荣幸。”陈霖也知道对于自己的忆心堂，整个玄武城还是不知者少的。
“你就是忆心堂的掌柜?”
“没错，只是小的懒于琐事，平日里都是叫人代为看管的，婧姐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不愿意参和这些麻烦事。”
陈癞子摇身一变成了玄武城最大药铺忆心堂的掌柜，简直是不敢想，可是下一秒，忆心堂这个名字，也让梓婧回忆起了一件往事。
忆心……原来，自己早该想到了。
“恭喜，也怪不得陈霖你知道明天的事。”梓婧尽力的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女孩的名字。那个血味的看护房，那个哭到呕吐的癞子。
“早有耳闻了，所以今天特地来道喜的，城主大小姐的婚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说着，陈霖续上红烛，“忆心堂的贺礼，我明天会派人送来的。”
梓婧听出了陈霖话里有话，明天是婚期，自己却今晚来道喜，明天礼物只是派人送来。
“怎么?明天有什么大事要办，老朋友的大事就不管了?”梓婧装出不满的样子。伸手拍拍桌子。
“哪里敢，只是……”陈霖话到嘴边又止住，“不说了，梓婧姐，给我倒杯茶水喝吧，也算是明天的酒宴我没有缺席了。”
看来陈霖是已经决定不来了，梓婧心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拿起茶壶来倒了一些在茶杯里递过去。
“那就祝梓婧姐您新婚幸福，早……早生贵子。”陈霖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梓婧不和自己谈明天的事，那兴许自己不提也就回去了，可是偏偏谈到。免不了心里别扭。本来自己回来就不准备了解些时事，可是偏偏让他知道梓婧的婚期，原本自己也有想到杨烈迫不得已的也会答应这桩婚事，可是真正自己面对的时候……
自从结业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喝过酒，可是雇来的佣人告诉自己过几天就是杨家大小姐的婚期的时候，陈霖放下了手里的草药。
“去准备些需要的礼品。”陈霖吩咐道。佣人听到转身。
“等一下，去打点酒。”
那晚他一个人喝的伶仃大醉，吐了许久心里才放松了一些。
今晚他鼓起勇气提前来道喜，因为明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
那茶水映照这自己的脸，脸颊上，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习惯性的微笑。
缓过神来，他右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那清茶居然比酒还要烈，敲击着他不愿意打开又不堪一击的心门。
“不喝酒了?陈癞子?”
陈霖一时愣住，看着梓婧，她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个苦笑，眼睛里含着一些闪光。
那瞬间，陈霖极力的控制自己，那张俊俏的脸因为强行的控制而扭曲，右手的茶杯叮当作响。
久别重逢时，却又似乎是永别时。
有两样东西让他战栗，时间，命运。
“谢谢婧姐。我……我先回去了，下次会再来拜访的，到时候再好好叙叙旧。”陈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存在。只是转身不敢再看梓婧。
“对不起。”
陈霖几乎可以听出哭腔，可以想象到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也不止一次的扭曲于不甘和无奈之中。
“我和陆羽都会明白的，婧姐，照顾好自己吧。”陈霖说完，走出去，关上房门。
那一刻，再也止不住莫大的悲痛，如同永远失去了她。
院门口的青儿看见陈霖走出来，没有带着微笑，也没有看她一眼。
“哎，明天就是小姐的婚期，你……你也要来啊。”青儿觉得自己脸颊越发的烫。
“嗯，多谢姑娘了。”陈癞子抬起头看着夜空。
陈霖离开后的几个时辰，青儿睡眼蓬松的打开梓婧的房门。
“小姐，老爷说龙少爷他们快到了，可以出门了。”
她看见小姐依旧坐在木桌旁，红烛已经燃尽了，她的眼里出现些血丝，眼框发红。
“嗯，去告诉父亲，我马上到。”梓婧声音有些沙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