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其颀,衣锦褧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卫风·硕人》
咸阳街上,两位绝色而又不失清秀的少妇结伴而行。这二人便是出来逛街的魏纾及田婉璇。
“璇姐姐,好久不见你出来了。”
田婉璇哀声怨道:“是呢,这些日子我一直忙着给宁儿和柔儿做衣裳,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怎么?堂堂墨先生还没有钱给姐姐和宁儿柔儿买衣服吗?”魏纾调侃道。
田婉璇翻了翻白眼,道:“是是是,我可比不上秦王后!”
“唉,我虽名义上是王后……这些年,大王对荡儿很是不满。荡儿又不争气……这样下去,我们母子的地位恐怕会越来越尴尬。还是姐姐命好,既有柔儿贴心,又有宁儿叫人省心。”
“贴心?那小丫头片子,才不让人省心呐!一整天缠着蒙骜将军和魏章将军学习剑术,弄得他们三天两头往家里来!”
言罢,田婉璇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必担心,你是王后,荡儿又是太子,他日继承王位的一定是荡儿!”
“唉,但愿如此吧。”
田婉璇牵着她的手,朝前面指道:“纾儿妹妹,那两个小子去哪儿了?好像就在前面,走!我们也去看看。”
“嗯。”
身后两个小身影,窜了出来,正是嬴荡和墨宁!
“走,‘出征’!”
墨宁有些担忧的说道:“荡哥儿,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好吧?万一……”
“放心吧,墨伯父那里出了事我帮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快快快……”
“唉,好吧。”
墨宁心道:“父亲那里不是问题,关键是这家里的话事人是……咳咳,和别人家不一样啊。”
“你们要去哪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二人俱惊,回头一看却是……
……
楚国郢都
楚国的闹市很是繁荣,来来往往的商贩不断。人口进出十分频繁,人多了自然就没人注意到芸芸众生中的某个人。
“疾弟,这郢都比之咸阳何如?”
樗里疾说道:“若是前几年,数倍胜于秦。今者,弗如也。”
“哈哈哈,多亏那人之功啊!……只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未能知根知底,不敢擅用之。今者,寡人尚在且不能驭也。若是荡儿,又当如何?”
嬴驷在多年前就曾派人查过墨羽的底细,但皆一无所获。犹如凭空出现一般,查无此人。
“会不会是……”
樗里疾指了指上方,隐晦道。
嬴驷摇头失笑:“呵呵,‘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事情,只是传说罢了。而且多用于君主掌控人心罢了,秦国难道不是如此?如果真的存在,为何又消失了?”
“臣弟听闻,上古神明由于人类不再祭祀而消亡。成于斯者毁于斯……”樗里疾说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嬴驷越说声音越小,目光亦逐渐转移到了某处。
樗里疾异之,顺着他的目光而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妙龄女子。约莫及笄之年,虽衣着紧身粗布麻衣,但依旧掩盖不了……额,秀气,灵动。
面容清秀姣好,少了一分稚嫩,多了几分英气。手提内有重物的编筐,似乎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都说南江淮楚地多美女,果不其然。
“大王?”
“啊?”
听见樗里疾的声音,此时嬴驷也开始回了神。
“可惜啊,如此年轻竟是已为人妇。”
樗里疾不解问道:“哦?王上何以见得?”
“看见他身边的男童了吗?不对……还有一个……”
此时,嬴驷异常困惑。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另一个男童应该是同女孩儿一起的。但,衣着却是大相径庭。女孩儿穿着粗布麻衣,而那个男童却是绸缎。
据他所知,这种绸缎只有公室子弟方能穿佩。
樗里疾从旁提醒道:“王上,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可是有大事在身!”
“嗯,寡人未忘。”嬴驷恍然道。要知道,嬴驷现在都是中年人了,而上位者一般不会为外物所动,居然还会被牵动心神!
嬴驷心道:“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否?”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走!进楚宫,面见楚王。”
那女子似是察觉有人在注视,抬头向他望去,只见一个英武俊朗的“大叔”朝她笑了笑……
楚王宫
上首的楚王芈槐,及右首的嬴驷对视了一眼。
心道:“这就是秦王(楚王)吗?果然虎狼之君(非贤之君)!”
芈槐端起酒樽示意,然后一饮而尽,开口说道:“秦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哈哈,楚王言重了。寡人来此何意,楚王及在座诸卿难道还不知道吗?”嬴驷同样端起酒樽,不过却没有喝下去。
“哦?寡人还真不知道啊?”芈槐放下酒樽,摸了摸嘴边的两撮胡子,对着昭阳方向看了一眼,说道。
“楚王不是个实诚人儿啊!贵我两国现下处境,难道还未可知吗?魏国撺掇赵韩中山等多个大中小诸侯国结盟互王,其意欲何为?楚王不要说不知晓,难道不是为了对付秦楚这样的老牌大国吗?
如此处境,难道秦楚之间还有兵戎相见吗?”
楚王闻言不语,嬴驷则端起酒樽饮了一口,余光时不时瞥向帷幕后方。另一只手按在桌案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樗里疾眼睛半眯起来,略微点了点头。
一直闭目养神的昭阳忽然开口说道:“秦王,老夫听闻近日来,秦楚边境的楚国子民尽遭屠戮,不知秦王作何解释?”
芈槐满不在意的说道:“这件事儿先不谈,二三子且上食飨!”
“哼!”
昭阳冷哼一声,并对着其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嬴驷持割肉的短刃,卖力的削着,须臾言道:“楚王,这匕首太顿了。不好用,楚王想必亦是如此。不如用用寡人这把?”
言罢,走向上首。
“噗!”
嬴驷将匕首朝彘肉投去,瞬间没入其中!
“你看,这多方便!”
芈槐咽了口唾沫,口齿不清的说道:“秦……秦……秦王,这是何意啊?”
楚王芈槐似是没有想到,嬴驷会突然持匕首走过来,吓得端着酒樽的双臂悬于半空,颤颤巍巍的溢出来不少酒水。
“秦王!枉你是一方诸侯,在能如此失礼!?”昭阳呵斥道。
话音刚落,一队持剑士卒闯入宴席。
樗里疾站起来,同样拔剑相向,说道:“那楚王就不失礼了吗?王侯之宴,却在帷幕后暗藏杀机,掩藏刀斧手。哼!”
楚王颤声问道:“昭……昭阳,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王,嬴驷乃虎狼之君,而秦国在他的带领下更是日益强大,如若此时除去,可永绝后患!秦国势必大乱!届时,三晋联盟也便不了了之。
三晋联盟只是针对于秦国,我楚国大可不必蹚浑水!”
言罢,帷幕后的刀斧手纷纷现身,将樗里疾围住。
“楚王,看来令尹大人是不知道这匕首是否锋利啊?那寡人便让楚王见识一下……”
说罢,抬起手臂瞬间落下。
“叮……”
绕梁三声,余音未绝!
“吧嗒!”
青铜制的酒樽竟被小小匕首,削掉了一角!分明的棱角,是那么多的刺眼!
嬴驷悠悠的说道:“这是鱼骨匕首,削铁如泥,吹发可断,最适合割彘(人)肉了。”
“昭阳,还不让人退下!汝欲造反不成?”楚王闻之,惶恐的扭头对昭阳说道。
“王……退下!”
“诺!”
“那……那个,秦王啊!现在可以把匕首撂下了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可不是那么容易掰扯得清的。刚刚寡人说的秦楚结盟一事……”
楚王当即说道:“好好好!寡人这就命人取笔墨来!现在就写!不如……亲上加亲,再结姻亲?”
“也好。”
寺人将竹简置于桌案之上芈槐伸着脖子书写。
“秦王,过……过目!”芈槐抬手示意道。
嬴驷卷起竹简,笑道:“那倒不必了,寡人信得过楚王,毕竟一国之君岂会言而无信?”
说完,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昭阳。
“如此,寡人便先前往馆驿歇息了。樗里疾,走!”
看着走出大殿,逐渐远去的二人,楚王芈槐立刻松了口气。
“呼……呼……”
“昭阳,汝欲害死寡人邪?”
昭阳叹道:“唉!大王错失良机矣!”
“呼……呼,散了!都给寡人散了吧!寡人要去后宫一趟!”
“啊?”
“去后宫……”
群臣闻言俱惊,这还没到黑天呐!怎么……
“咳!寡人是有要事同太后商议!尔等想到哪里去了?!”
后宫
威后正在凉亭小坐,身边还有一个妙颜女子。
“母后!”
“槐儿来了啊!”
“见过王兄!”
“嗯,茵妹免礼。”
威后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自继位以来,便很少来看望过她的儿子。片刻后缓缓的说道:“槐儿,可是有什么要事同母后商量?”
芈槐愣了一下,道:“母后睿智!……母后,可曾听闻秦王使楚之事?”
“略有耳闻。”
芈槐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秦王欲同楚结盟,以及……联姻。而公室先王女,只有……”
说着,一边看了眼芈茵。
芈茵是公室之女公子,先王之女,乃是楚王芈槐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丧母,为威后所养大,二人关系甚笃。
“哼!所以,你就想用哀家的茵儿嫁去秦国联姻?!她可是你妹妹!虽然茵儿非吾亲生,但却胜似亲女!你……”
芈槐底气不足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呀!”
“谁说女公子只有茵儿一人?”这时,一旁的芈茵忽然说道。同时,朝二人神秘一笑。
威后当即明白过来,一拍额头说道:“是啊,哀家怎么把那个小贱人给忘了!”
反正留在楚国也是个隐患,不如早日送出去!那小贱人同那贱人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脸狐媚相!让她去祸害秦国,不也挺好的嘛!就是那个芈戎没有办法……”
芈月虽为先王之女,但为庶出,又无甚存在感。但芈戎不同,虽为庶公子,但才智过人,甚得先王喜爱,有君主之资!
他日必为大才!
若是对芈戎动手,恐落人口实!要知道之前有不少的贵族大臣是很是看好他!但,如果芈月一走,芈戎就不足为虑了!对王位便再无法觊觎!
驿馆
樗里疾最后进入房间,关闭了房门。
叹道:“好险呐,王上!差一点……”
嬴驷半开玩笑道:“哈哈,差一点就血溅五步了,是否?放心,昭阳匹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况且,现在国书已写。就是……”
“就是不知联姻的对象是谁,对否?”樗里疾调侃道。
“臣弟可听闻,楚国公室可只有女公子一女,名曰:芈茵。虽非楚威后亲生,但却胜似亲女。倘若大王娶了她,这联盟就牢固了!”
嬴驷嗤笑道:“呵,未见得罢!真若王弟所言,则更不可能。太后爱女,怎可轻易许人?更何况是寡人这个‘虎狼之君’呐?”
“这……”
樗里疾闻言,一下子噎住了。
嬴驷目光闪烁光芒,看向窗外。心道:“若是她就好了。”
此时,寒冬已逝,正值阴春。两只奇迹般的蚕茧化蝶而飞,双双飞过。一灰一白,并落在窗外的桃树上的花蕊之中,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