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论诗》
楚国
楚王宫
为促进秦楚联姻,楚王芈槐特意宴请秦王于宫廷。
芈槐一边喝酒一边欣赏伶人的舞蹈。不时咂咂嘴,看得右首距离几十步远的嬴驷不禁好笑。
经历了前几日差一点儿“血溅五步”的有惊无险,芈槐便被吓到了。正所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芈槐便再无敢过于离近嬴驷,但又不能太失礼,所以根据多番勘测,选择了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不失礼,又安全!
芈槐忽然说道:“秦王,尔观此舞比之贵国如何?”
嬴驷闻言一愣,仔细一观确实甚有美感。
“弗如也。”
当然,嬴驷这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楚国本为南方蛮夷之地,巫舞盛行,伶人多为男子,开场恐怖,气氛令人畏惧。虽然也有专供贵宾的礼仪之舞,但动作古板。
曾几何时,楚国也有如此韵味十足的舞蹈了?
“呵呵呵呵,秦王!那舞蹈不是最重要的,可有可无,最关键的是舞人,那身材,那……”
“咳咳!”
忽然一声咳嗽,打断了楚王的话。楚王看了一眼,昭阳!而昭阳却若无其事的观赏舞蹈。
一脸不悦,纵然万千不爽,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说话间,一身赤色广袖舞衣的舞女,合乐起舞。舞态轻盈,飘逸灵动,看得楚王如痴如醉。
昭阳视之,不停地摇头。
嬴驷只是惊讶一刹那,瞬间便恢复了平常。
心道:“楚王好色,以后或许可以从此入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嬴驷说道:“楚王,如今宴罢,是否给谈政事了?寡人也想知晓,到底是哪位女公子与秦结姻?”
“这个嘛……”
“寻常人家女儿未嫁之时,与夫家尚且不能见面。秦王乃一方王侯,更不能逾矩。”
楚王闻言感激的看了一眼昭阳,神助攻啊!
秦王说道:“呵呵,令尹所言极是!楚王,寡人欲在这楚宫逛上一逛不知可否?嬴驷听闻,楚国富甲天下,建筑气势磅礴。秦国甚是膜拜,遂欲一观。”
“哦?秦王有心,寡人便应允了。”楚王大手一挥,不顾频频给他使眼色的昭阳。
……
走出宫宴的嬴驷二人,正在花园游走。
“疾弟似乎欲言又止?”
樗里疾想了想,道:“楚国的朝堂似乎由令尹昭阳把持……”
“是啊,但也并非完全掌握。楚王亦并非完全昏庸,寡人听闻楚王任命屈氏子平为左徒。表面上是提拔重用后起之秀,实则是分权制衡于昭阳一党”嬴驷眯眼说道。
“这屈平,就像是一把匕首,用得好,杀人于无形。反之,就会伤人伤己……”
但凡处于权力顶端的人物,有几个是好相与之人?纵然外表再简单,却也并非寻常之辈。
例如,嬴驷自己……
“嘿!老伯!”
身后,一声惊叫声传来。
“是……你?”
嬴驷回头一瞧,正是刚入城时见到了女子。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王宫。
女孩好奇的问道:“老伯,你怎么在这里?”
她亦是十分惊奇,那天在街上见到的那个朝她笑的“老伯”,此刻居然也出现在王宫。
嬴驷:“……”
老……老伯?!
嬴驷一脸郁闷,不过仔细一想,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华。而自己却是三十二岁了,叫声“老伯”好像确实不为过。
樗里疾行了一礼,问道:“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这里可是……”
言语之上,有些隐晦。
但话中的旁敲侧击的试探之意,却不难听出。
女孩闻言一笑而问道:“那老伯和大叔呐?嗯?”
樗里疾:“额……”
心道:“好机智的丫头!”
“哈哈,寡……我受邀前来参加楚王的宴会。”嬴驷大笑道。
回答亦是模棱两可,受邀要么是王公大臣,要么就是异国贵宾。非此即彼,让人琢磨不清。他想知道小丫头听罢,会怎么说。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嬴驷大吃一惊。
“唉,我就不一样了。大王,给我许了一门亲事。听说……是秦国的虎狼之君!
长得天赋异禀,所以我来偷偷看看。老伯,不知你看见过秦王没有?是不是很吓人?”小丫头愁眉苦脸的寒暄道。
一旁的嬴驷越听越气,什么叫吓人?什么叫“天赋异禀”?
还有,这小丫头是谁?
她说的……楚王将其嫁给自己是何意思?
樗里疾在一旁憋着笑,身体不停颤抖。
女孩见状,不解的问道:“老……老伯?你怎么了,脸色为何这么差?”
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寺人,上前行礼。说道:“秦王,大王有要事相商!”
“寡人,知道了!”
骤然,女孩闻言大惊,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你……”
嬴驷笑道:“呵呵……怎么,寡人不就在汝面前吗?你且看看,寡人哪里吓人了?咱们不是一直相谈甚欢吗?”
说着,指着自己的脸。
女孩闻言,倏地一下涨红了脸。说道:“您,是秦王?”
“如假包换。小丫头,是否该告诉寡人汝是何人了吧?”
女孩叹了口气,行了一个标准的公室之礼,道:“楚国公主芈月,见过秦王。”
“你是楚国女公子?!”
芈月说道:“非也,当今楚王是我王兄,我是先王之女。”
樗里疾问道:“不对呀,威王不是只有茵公主一女吗?为何……”
“我母亲乃是莒姬媵妾,颇受父王宠爱,因而恶了威后。父王死后,母亲被威后所害,月儿同弟弟则被赶出了王宫。所以,老伯……秦王和大人不知也不足为怪。”芈月说道。
二人闻之,释然。
嬴驷忽然说道:“是那天那两个男孩儿吗?”
“嗯。”
“现在汝见到寡人了,如何?可愿嫁给寡人?”
嬴驷本以为她会考虑一下,而且也不认为她会答应,谁知芈月直接说道:“愿意!”
“额……能告诉寡人,为何吗?还有……寡人不是虎狼之君吗?”嬴驷调侃道。
“老伯与其他王侯不同!月儿以为,老伯之志在天下!
而且……月儿还有两个弟弟,只有嫁给老伯,才能真正的保护他们。”芈月目光炯炯的说道。
“哦?小丫头见过几个王侯,怎知寡人迥异于他人?”
“月儿虽未见过多少王侯,却听说过秦王的大名!彭城会盟,千里赴会。推行新法,整顿军事……无一不是强国之举!”
嬴驷放声大笑:“哈哈哈,想不到寡人之志,却从一个女子口中道了出来!就凭这句话,丫头你那两个弟弟老伯我就保了!老伯,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樗里疾说道:“大王,楚王相邀……”
“哦,月儿。老伯……寡人,这就去见楚王,你这就准备一番。等着寡人来娶你!”
此刻,嬴驷恢复了君王的气势,在芈月的耳边说道。
芈月小脸涨红,细如蚊声的回应道:“嗯。”
“哈哈哈……”
嬴驷在大笑中,迈步而去。
樗里疾对着芈月拱了拱手,跟了上去。
“恭喜大王,有情人终成眷属。”
樗里疾看出,嬴驷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楚国女公子芈月,就犹如当初的魏纾一样。
只不过,当年魏纾的做法却是寒了嬴驷的心。差一点断送了秦国的基业,虽然嬴驷已经原谅了她,但多年来却始终有隔阂。连带着对公子荡也有所不喜,这也是一直没有立嬴荡为太子的原因!
“哈哈,寡人可要问问楚王,到底将哪个公主嫁与寡人?楚王也是个妙人啊!”
樗里疾同样笑道:“想来是威后不愿让茵公主嫁给王上这个‘虎狼之君’遂施压于楚王。楚王无奈,被迫之举。”
“疾弟!”嬴驷忽然想到什么遂问道:“寡人真的很老吗?”
樗里疾一愣,然后道:“大王春秋鼎盛,正值壮年。”
“那,为何……”嬴驷略有疑惑。
“哈哈,大王不在乎诸侯公卿在眼光,却在乎一个小丫头的看法?莫非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樗里摇头失笑道。
嬴驷:“……”
……
秦国
咸阳
两个少年怯怯的看着面前的人,一脸懵逼。
“嘿,哥哥!叫你不带我玩,哼哼!”小墨柔被墨羽抱在怀里,哼哼道。
不带我玩,我就告诉老爹!
“说说吧,要去哪儿啊?”墨羽没有理会嬴荡,而是将目光看向墨宁说道。
嬴荡谎称道:“墨大伯,我们是……是要去酒馆的!”
“酒馆,我看是军营吧!”
墨羽看了一眼嬴荡,心中微叹:“果然是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武王有力好戏’,去军营怕是去看角力。”
“父亲,宁儿错了。”
墨羽背对着他们,只有墨柔的头冲着他做鬼脸。
“啊!”
忽然墨柔一惊,哥哥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走吧。”墨羽淡淡的说道。原来,墨羽抱着墨柔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留下原地的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走”是何意?
走去哪儿?
“不是要去军营吗?”
墨宁闻言一愣,而身旁的嬴荡异常雀跃。拉了拉他,问道:“宁弟,墨伯他答应了!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早就听闻墨大伯的乞活军是秦国第一强军,连魏武卒都不是对手!今天终于能见识一下了!”嬴荡兴奋的说道。
走在前面的墨羽,掂量着女儿墨柔,嫌弃的说道:“咋又沉了这么多!啊……放下!”
墨柔一听当即炸了毛,揪住墨羽蓄了几年的美髯,也就是胡须。疼得他一哆嗦,差点一松手将墨柔扔了出去。
墨柔露出小虎牙,恶狠狠的说道:“那你还说我重吗?连娘都不这样说我!”
“不重不重……咱家柔儿最轻了!快撒手!要不然老爹一个不小心……哎呦!”
嬴荡此时却是看傻了眼。咽了口唾沫,问道:“这…这…这是墨大伯?”
这和之前判若两人,完全不像是那个就算不说话,却给他带来莫大压迫感的长辈!
“嗯。”
墨宁早已习以为常,平静的说道:“你大伯还是你大伯。”
“噗嗤!”
似是想到了什么,墨宁嘴角向上一勾。没忍住笑了出来!
妹妹墨柔在家中的地位很特殊,父亲有一个暗部,专门从事查探消息。但每次向父亲汇报之时,总是会给她带回来有些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
原本,他们是不答应的。
但,谁让她是他们的老大的老大的老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