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崎岖,保五团一营的队伍,排成一字长蛇阵,逶迤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100多人,应该是一个连,是开道的,机枪连的30多人,紧跟在他们后面。机枪连后面,还有一二百人。
这种行军布阵,既是为了重点保护机枪连,使之免遭首当其冲的打击,同时也是为了战事的需要。途中如果受到意外攻击,不论是拦头还是抄尾,中间的机枪连都能够从容展开,保证总体战斗力不受影响。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在前面等待着他们的人,采用的战术,是中心开花,既不打头,也不打尾,专打他中间的宝贝家当。
砖瓦窑前面是一块开阔的空场地,以前烧窑时,这里大概就是垒砖坯出窑货的地方。走山路的人走到这里,都有一种松乏的感觉,想歇歇脚,但行军队伍不允许停留,只是潜意识里有一丝留念,到这里脚步自然就慢了些,原本是一路纵队,到这里就变成了两路甚至三四路。
李大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倒好,不用赶,不用拦,就自动进笼子了。果然,等到那个机枪连走过来时,30多人挨挨挤挤,正好全部窝在砖瓦窑前的开阔地上。
是时候了,李大湖举起大肚匣子,大喝一声:“打!”一枪撂倒最前面那个抬重机枪的家伙。与此同时,七挺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敌营的机枪连瞬间被全部打趴下。其余的敌人一时懵懂,乱作一团。窑洞里警卫排的战士趁势而出,在一片喊杀声中冲向晕头转向的敌群。窑顶上的机枪,适时向两边延伸火力。一条大蛇就这样被拦腰砍断,开膛破肚。
这一仗,毙敌百余人,俘敌50多人,缴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8挺,步枪100多支。这一仗也是一个速战速决、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后来受到了上级领导的通令嘉奖。
这一仗,让保五团的元气大伤,团主力一营,基本被打残。更重要的是,那个机枪连,是直属团部,也是该团唯一的机枪连,平时只是跟随一营行动,处在一营的保护之下,现在,机枪连没了,保五团的战斗力大大削弱,已经无法应付规模作战,只得退回省城。
省主席夏威见保五团败退而归,吃惊不小,一阵心急火燎后,冷静下来,南京的电令还摆在那里,剩下的时日不多,当务之急,是调集精兵强将,对桴槎大山展开新一轮的围剿。
调哪支部队上去呢?省保安部队一共就五个团,力量都不相上下,保五团既然已经失利,再派其他团同样也无济于事,总不能把几个团都派出去,那样一来,省城的治安不就乱套了吗?何况,兵在精而不在多。对,就是要精兵,一个新的设想应急而生。
于是决定,新成立一个保安第六团,专事征剿巢北李大湖部。士兵从其他五个保安团挑选,要求都有两年以上的兵龄,参加过实战,个个体格健壮。
装备上也要高配,武器是清一色的美式枪械,除三个步兵营外,特设两个机枪连,一个迫击炮连,直属团部指挥。增设炮兵,使征剿部队的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有精兵还要有强将,没有强将,精兵也会是一盘散沙。正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找谁呢?放眼望去,五个保安团长都是平庸之辈,不堪大任。不过,夏主席已成竹在胸。
新任的保安六团团长,名叫钟经麟,就是率部抢回10麻袋钞票的那个四十八师的营长。那次行动,救了夏威主席的急,也让夏主席发现了他这个将才。这次组建保安六团,夏主席亲自点名,把他从四十八师调出,由营长升任团长,并决定,让他把手下的那个营,也一并带出来。
夏威深知,作为一个军事主官,如果没有自己的拿手底牌,也就是亲信部队,是很难打胜仗的,那个营,就是钟团长手中的底牌。
夏威本来就是个带兵的人,他是桂系第七军军长,战时枪杆子就是政权,当省主席只是他的副业,打仗才是他的主业。是时,国共双方的淮海大战,已经拉开序幕,正规军都拉到前线布防,能把四十八师的这个营从前线撤回来,对付地方上的共军游击队,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是中央政府严令督办,夏威是不会下这个本钱的。
为了替保安六团壮行,夏威主席亲自选定元月18日,为保六团出征的良辰吉日,并决定,17日在省城合肥召开战前军事会议,连以上的军官,以及巢县、肥东两县的政要和县保安大队的大队长,都出席了会议。
巢县参加会议的,是县中统调查室主任兼县党部书记长徐正钧,以及保安大队大队长程德鉴。
战前军事会议,由省主席夏威亲自主持,他首先宣读了南京中央政府下达的命令,接着又说了一通两县要和保六团精诚团结,共赴大任的祝辞。说到这里,夏威严厉申斥了烔炀河车站的党政大队,在上一轮清剿中消极避战,警告两县地方武装,在下一轮行动中如果畏缩不前,贻误战机,将严惩不贷。
接下来的军事部署,夏威交给了钟经麟团长。
这位36岁钟团长,正在踌躇满志之时,陡然间由营长升任团长,而且肩负着中央政府的期望,这种建功立业的良机,是难得一遇的。他要抓住这个机遇,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来。
“各位,任务夏主席已经宣示,本团长不再重复。现在宣布作战方案:肥东县保安大队,于明天上午8时前,完成桴槎大山西线布防,阻止共军翻过大山向西逃窜。巢县保安大队,固守县城柘皋镇,严防共军游击队窜入县城,据险顽抗。我部于8时整进扺桴槎大山,8时10分开始炮击,三个营成梯队发起进攻,力争两天内解决战斗。三天后,我们将带着李大湖的人头,回到这里开庆功会!”
钟经麟恶狠狠的话音刚落,徐正钧第一个鼓起掌来,他是真心被钟团长的势头感动,这势头就像一股强劲的风,把他的心腹之痛吹得烟消云散。他心里甚至在得意地念叨:李大湖呀李大湖,你也有这一天!这巢北的天下,终归是我徐某人的天下!
当晚,省政府举行酒宴,为钟团壮行。随后是舞会,一时间,美女武夫,轻歌曼舞。
钟经麟是最后一个进入舞厅的,他看了看这糜糜之音下的一个个妙曼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一位身材高挑一身大红旗袍的美女,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这位主角,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伸手相邀,钟经麟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留下一串皮鞋咚咚咚的声音,那美女好一阵尴尬。
第二天清早,几十辆军用卡车从省城呼啸而出。一个小时后,这群虎狼之师就在隆隆炮声中,扑向桴槎大山。
面对十倍于己的劲敌,巢北游击大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