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浑身湿透的两人走进酒店大厅,拎着雨伞的老王急忙走上前去。
“哎呀,少爷。。。这样怎么行呢?老爷要是知道,我又要挨骂了。湿透了吗?我的天呀,这像怎么回事?”老王急不可耐,见两人傻笑,换了口气“哎,照看了你二十多年。。就被小丫头拐跑了。。。”
“好了,王叔,没事的。”
“出门一定要手机,不然老爷怪罪下来。。。我倒是能理解你们年轻人。我也不是不开窍,你看,我可以给你们送雨伞后躲得远远地。”
“嗯,知道了。对了,是否有个老人过来。。说是我的亲戚。”
“已经安排了。虽然我知道你没有这样的亲戚,但他既然说出你的名字,我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那就好。”
“我吩咐厨房准备晚饭。”
“不用了,已经吃过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一点也不假。。”老王感慨道。
籍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光,silence看着浑身出汗的睡熟的X,忍不住将身体靠过来试图温暖他保护他。当她的手轻轻碰到X的脸颊时,X忽然从梦中醒来。他看了silence一会,环视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你一直出汗。。。”silence这才把手放在X脸上。
“是吗?已经习惯了。”
“你做噩梦了吗?”
“没有。”X平躺着,从桌上摸起香烟抽了一口。“一直出汗?是吗?”
“嗯。。。”
“夏天还好些。冬天的时候经常因盗汗而醒来,要么被子反过来盖,要么我会起床。。。等拂晓再睡。”
“盗汗?拂晓?你的睡眠质量很差,是吗?”
X靠着窗背坐了起来,“有一阵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
“你没去看医生吗?”
“我不喜欢医院,万不得已,我会找我的私人医生。但是。。。思绪是很难控制的,处于写作期,睡前醒后脑子里都是关于作品的。无法控制,由不得我。有时梦里也是。医生说是思想压力太大,让我放轻松。可是写作本身。。。”X看了眼silence,“是无法轻松的。对作品的期望也大,那种压力也越大。大到无法承受。。。所以需要靠安眠药休息。可能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就像我父亲说的。但我已经把所有心血,生命的绝大部分赌了上去。最为致命的是,必须跟注,否则等不到开奖的那天。”
“你们都很怕你的父亲,对吗?”
“嗯,我本来有个弟弟的。。。”说到这里X猛吸口烟,“我们很像,但他喜欢诗歌。进入哈佛后,他本想选择艺术史。但为了家族,父亲硬是逼迫他选择了金融经济学。他一直很苦恼,在圣诞节的晚上,他从宿舍楼跳了下去。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岛上,我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自那后,我只在母亲生日那天回去。。。”
Silence不由将X抱入怀中。
“我的婚姻,是不被祝福的。或者说,我和弟弟是为家族存在的。我的妻子出身贫寒,得不到家人支持,我们在洛杉矶的旧房子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只回过庄园一次。但一次已经足够了。车祸后,父亲对我说,司马家的三小姐仍是单身,你们结婚的话,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原来你这么不幸。。。”
“我搁置了作为儿子,哥哥,丈夫乃至父亲的责任,试图抓住自己的命运。但最后我失败了。你们觉得我富有,所以应当快乐。有时,我也这样想。金钱能够买来的都将腐朽,而我偏偏只对永恒着迷。越是回忆生平,我越是觉得假如我就此放弃将永无翻身之日。有时,我从梦中想来急忙坐到桌前,试图将梦中的些许奇思妙想记录下来。可当我急不可耐的拿起笔时,我完全记不起它们。因而失魂落魄,终日如孤魂野鬼般。许多时候,我想着我只需要找个女人结婚,有个孩子,那么我的人生就算正常且美满了。。。”
“是呀,你只需要找个女人,爱你的女人。。。”silence望着被风吹起的白色窗帘,“很多。。你只需要选一个。你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强烈的敲门声。
“谁?”
“我。。。。”是老王的声音,“少爷,老爷和夫人来了。。。已经进了大门。”
“他们不是明天才来吗?”X有些紧张,急忙寻找衣服。
“老爷听说。。。快点,他们马上要上来了。。。”
“你。。。”X看着silence。
“我。。。躲起来。。”silence忽然觉得自己犹如趁别人妻子不在而前来幽会的第三者,一旦正室出现,自己只能抱头鼠窜。
“哪个房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该死。。。”X环视四周,拉开衣柜。“快进去。”说着,将silence的衣服统统扔进去后,把桌上的化妆品,旁边的箱子都塞进去。
Silence笑了笑,钻进衣柜。
“老爷。。夫人。。。”
“怎么?还要我们敲门吗?”老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X急忙开门,“爸。。。妈。。。这么晚了。”
门外的仆人急忙而整齐的从两边走进去收拾起客厅。将桌椅齐齐清理一遍后,铺上坐垫,老爷夫人随后坐下。一个仆人把带来的泉水,茶具,烧水器从框子取出后,开始烧水煮茶。
“你又瘦了。。”X的母亲着装华丽,显得高不可攀。“过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发生了什么事?”X斜靠着桌子站着。
“听说你这些天你并没有联系司马家的千金,对吗?”X的父亲如帝王下榻于行宫般,一手扶着拐杖,拐杖上镶金戴玉。他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格外显眼。那枚戒指是他花了1千万美金从拍卖会上抢来的,听说和法国的某个君主有关。
“事务繁忙。。。”X不以为然。
老王屏住呼吸,始终低着头。
“你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事。。。”他双手放在拐杖上,如将军倚剑。“就让它过去吧。。。”他环视四周,显得极为不满。
“你父亲和布鲁斯先生刚刚拿下纽约市政府的一项大工程,一条20英里的郊区高速。还和市长共进晚餐。”夫人笑着说道。
“最主要的是名声。。。”老爷微微一笑,右手举起手,仆人立刻递上雪茄并点着。“我的儿子们。。。”他忽然停顿一下,“无论怎样,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父亲。所以。。。过去的事我们既往不咎。。只要。。。”他的眼睛盯着X,“司马家族在煤矿业的影响力不用我告诉你。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回到我们身边来。。。”
“可是。。。”X刚说出这几个字,所有仆人都低下头来。老王咬着牙齿用余光瞥了X一眼。
老爷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夫人急忙起身。
“X,我的孩子。你不要那么固执。好吗?你应当体谅你的父亲,我,还有我们家族的所有人。你已经35岁了。时间容不得你再沉醉下去了。睁开眼看看吧,看看我们,看看这个世界。。。只有你才能负起责任来。”
“看来。。。我们期望过高了。不是吗?那么,你还是想继续写你的小说,是吗?你让别人怎样看我?该死的。你知道别人带着儿子和我谈生意时,我是多么痛苦吗?”老爷的权杖似乎要敲碎地板,“你弟弟。。。我。。。”突然,他从口袋掏出药瓶挤出药丸吞下。
“你怎么了?”X急忙跑过去。
“是心脏病。。X,是心脏病。”夫人的眼眶湿了。
X这才看到,一个仆人手里拿着心脏急救针。
片刻后,老爷呼吸舒缓,恢复平静。
“让我们做比交易吧。。。对,交易。。。你只需要迎娶霍家千金,生下儿子,哪怕一个。那么,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包括你想买下那个小岛,即便你一辈子待在上面。我都可以接受。可以吗?”
“我不能确定。。。”X望着父亲的眼睛,“她愿意嫁给我。”
听见这句话,夫人常常舒口气。仆人们也抬起头来。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老爷感到欣慰,看着夫人笑了起来。“你只需要追求她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我们大人处理。”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那么钟意她?”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尽管抬着头,但都屏着呼吸生怕弄出声音来。
“事到如今。。。孩子,你应该明白。门当户对才是婚姻的基石。你的那个乡下妻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想过吗?一个普通人忽然过上富翁的生活,就像你突然有一天成了穷人,那是一个道理。那种巨大的转变会摧毁一个人的。我比你们更清楚,怎样的婚姻即便发生意外也不会损失过重。我的孩子,可能你觉得我不懂爱情,可是你看看我,再看看你。我有什么,而你现在有什么。随着时间退役,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最后我们会成为两个世界的人。相信你也看到了,无论你如何指点你的妻子,她都无法应付盛大的场面。而那种场面是我们家族或者说所有上流人物的日常交际。你太幼稚,对生活还充满幻想。家庭环境所带来的二十年的熏陶是比石头还顽固的。你需要一个能够和你匹配的妻子,那样,对你对我对家族都是最好的选择。”说完,他露出微笑。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鼓励。
“要是我们无法一起生活呢?存在这种可能。。。”X有所感触。
“孩子,未来的事我们不要定义。你只需要做好眼下的迫在眉睫的事,真到了那一天。。。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么。。。。”X咳嗽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这个赌局我只能奉陪到新年之前。。。”
夫人低下头来,用余光注视自己的丈夫。一只手紧紧抓住衣角。
“一言为定。成交。”老爷放下拐杖,“拿酒来,老王。”
“喝茶吧。”夫人说完后,仆人将茶端上来。
“拿酒来。好久都没有这样痛快了。过来,坐这里。我的孩子。让我们忘记过去,为新生活庆祝。”
“八点还要去香港。。。”夫人提醒道。
“是呀。。。关于大桥的事。。”他看看手表,“喝完这杯,我们一起去。你也应该见见你的伯伯叔叔还有以后非保持来往的达官显贵了。”
“可我。。。”X看了看衣柜,又瞧了瞧那枚心脏急救针。“我只能陪你半天。。。”
“半天。。。足够了。开始时本应当舒缓些。”
夫人望了眼衣柜,看到露出的裙子衣角,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少爷的礼服呢?”
“在这里,老爷。”
“还等什么。。。”
“是,老爷。。。”
“no,no,no。我自己来。把衣服给我。”
X走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夫人拉过女管家在一边说起悄悄话。
“说什么呢?”老爷喊道。
“没什么。。没什么。。一些琐碎的事情。今天真高兴,你们父子终于算是正常交流一次了。”
临出门时,X偷偷向衣柜望了一眼,女管家那双冰冷的双眼也落在衣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