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正冥思苦想着,小樱桃已经走到他身边,道:“金钱盟?从没有听说过啊,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帮派?”
那苦力一边忙着自己手上的活,一边不屑地望着他们,笑道:“别说你们了,我在码头上干了半辈子了,也是这几日才听过这名字......”
小樱桃不解地问道:“这是本地新建的什么帮派吗?现在这里都归他管啦?”
那苦力见他们对这事好像还挺有兴趣,无奈地丢下手里的沙袋,答道:“哪只咱们这啊,现在整个大顺所有沿江的漕运都归他管啦!”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失色,要知道:古代陆运还不发达,山高路远还多有匪盗出没,尤其是在这群雄割据的乱世。所以,长途跋涉的经商贸易主要还得靠水路的漕运,几乎所有商会的货船都得靠各地的漕帮押运或者放行才得以在江面上往来贸易。
因为这漕运利润极高,每段水路的江面又基本被各地自己的漕帮垄断,所以各地的漕帮基本都是相互协商好,所有商会的货船到了各漕帮的地界都会自觉上缴路费,才可保在该地界的水面上畅通无阻。而各漕帮也是达成共识,大家井水不放河水互不干扰,从未听说他们会结成联盟。
徐风满是疑惑地望向小樱桃,见她耸耸肩摇摇头,就继续问那苦力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各地的漕帮就都听了他的话?”
“也就这十来天吧!”那苦力不耐烦地继续开始忙活起来:“这些漕帮老大怎么想的,我一个当苦力的怎么知道?”说着,扛起货袋就往船上走去。
徐风望着他的背影,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个人问道:“几位,可是要搭船?”
徐风回头望去,只见是个四十来岁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问道:“你们是要搭船过江吗?”
徐风连忙道:“正是,我们要经东越去南楚,可否.....”
“去南楚啊,巧得很,我这船也正是要去南楚的!”说着,他环视了一下他们几个人,接着笑道:“你们四个人,一共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叶清惊道:“每个人五两银子?我半个月前从南楚过来的时候,顶多也就三两......”
那富商又没等她说完,就笑道:“半个月前是半个月前,此一时彼一时。”说着,他指了指头顶的旗杆:“瞧见没,现在这漕运的买卖都归金钱盟管了,这一路不再用给各地的漕帮打点了,这路费嘛,自然是要高一些啦!”
“在下有一事不明,正想请教。”徐风忙道:“这各地的漕帮向来都是各管各的地界,怎么突然之间就结成联盟了?
那富商有点不耐烦地解释道:“各管各的地界,就意味着咱们这些走水路做买卖的,要到一个山头就烧一个庙的香,各地界的孝敬钱都是漕帮自己说了算!多也好少也好,全看他们漕帮老大的心情,根本没有咱们说话的份。现在好了,所有沿江的漕运都归了金钱盟统一管理,交一次钱就可以保证一路畅通。贵是贵点,但是省力省心不也是好事嘛.......”
徐风心里暗道:这统一收费对经商做买卖的商人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他们既不用担心沿途各地的漕帮坐地起价,又少了沿途打点耽误时间,每次出门前交足了费用就可以畅行无阻,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各地的漕帮基本都是当地江面上的地头蛇,哪里是愿意乖乖听话服从命令的主,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统一起来归别人管?
想到这里,徐风又继续问道:“可是这些漕帮老大能乐意吗?”
“我个做买卖的管他们乐不乐意干嘛?”那富商说着,又不耐烦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脸上笑容早已不见,不屑地问道:“你们到底干什么的啊?去就去不去就不去,打听这么多干嘛?”
小樱桃一听他说这话就急了,正要上去跟他理论,徐风忙一把拦住,陪着笑脸对那富商道:“去去去,二十两就二十两!”
“这才对嘛!”那富商这才又恢复了笑容,指指身后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道:“把银子交给他就行了。”
说着,他自顾自大步朝货船走去,边走边说:“一路上大家相互有个照应,叫我老钱好啦!”
小樱桃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忿忿不平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奸商!见钱眼开的势力小人!”
徐风忙示意她小声些,劝道:“生意人嘛,都这样!”
叶清却在一旁有些担忧地道:“这漕帮各管各地界的规矩近千年了,还从没有哪方势力能把他们统一到一起.......这金钱盟的来头一定不小!”
徐风赞同的点点头,心中暗道:存在就是道理,这延续千年的江湖规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如果统一管理,不管对商人还是漕帮自己都是有好处的,可同时也意味着各漕帮老大也牺牲掉了自主权,这些做惯了山大王的漕帮老大们,会对什么样的人俯首称臣呢?又是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把沿江的所有漕帮都把控在自己手里呢?
他越想越不明白,小樱桃却在一旁催促道:“你还想什么呢?还上不上船啊,一会船就开啦!”
武痴也在旁边兴奋地拍起手来,笑道:“坐船坐船!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
徐风只好走到那账房先生那里交完钱,领着他们上了那艘钱家的商船。
他们刚上船,就留意到船头船尾各站着十几个挎刀持枪的彪形大汉,不禁心生疑惑:不是说已经给金钱盟打点好了就畅行无阻了吗?怎么还用得着请这么多人押运?
他们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老钱的声音:“他们啊,都是金钱盟的人!”
徐风转身等他走到身前,不解地问道:“不是沿江的漕帮都打点好了吗?金钱盟派这么多人押运又是防谁呢?”
老钱不以为然地道:“这金钱盟啊,刚成立没多久。虽说所有漕帮老大们都点头了,可保不齐就有哪个没眼力劲的小弟,见财起意不守规矩,所以金钱盟才派了这些人来保驾护航......”
徐风听到这里,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么个江湖帮派结的盟,售后意识还挺强,收了钱也没闲着,还附加了押运的增值服务,这波商业头脑值得点个赞!
他正想着,却听老钱继续说道:“也不光为这个,主要还是为了防水贼!”
“水贼?”徐风一听就惊了,暗道:这水贼不就是江面上的海盗吗?相当于陆路上劫道的山匪路霸,不是应该由各地的漕帮提前打点好吗?漕帮收的路费不就是要保证商船在自己地界不会被水贼们打劫吗?
徐风急忙问道:“这都交了钱了,怎么还会有水贼打劫啊?”
老钱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因为这几年水贼猖獗,而且势力越来越大,一些小地界的漕帮根本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各漕帮才愿意加入这个金钱盟,由盟里统一处理水贼的事情!”
徐风正想再问什么,老钱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继续道:“还是因为金钱盟刚成立,难免总会有些小股的江贼没打点到,多派点人也是有备无患!”
徐风点点头,正要再聊点别的,就听码头上有人大声喊道:“起锚!”话音刚落,他们所在的商船已经开始起航了。
这码头上大大小小的五艘钱家商号的商船陆续杨帆起航,沿江前行。
这一路上钱家的船队途径五六个沿江的码头已进入越国境内,果然都平安无事的畅行无阻,偶尔在几个码头停靠也是补充点物资交易点货物。
可是武痴这个从未坐过船的北方汉子却晕起船来了,上吐下泻地折腾得够呛。
小樱桃一面细心地照顾着他,又是给他递桶接呕吐物,又是烫热毛巾给他敷脸,一面絮絮叨叨地抱怨个不停:“亏你这么个大高个,居然会晕船?不能坐船早说嘛,还得老娘还得照顾你!你说请你来有什么用?这么大个人不会照顾我不说,现在还得我照顾你!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哎呀,别吐别吐,先忍着!叫你先忍着,你看又吐了一地.....”
她嘴上虽然责怪得厉害,手脚却一直没闲着,在船舱里忙来忙去。
徐风一脸慈祥地望着他俩,心想:这小樱桃平时大大咧咧地,照顾起人来还有模有样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旁边的叶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对他道:“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心智一点不输大人。”
徐风语重心长地道:“她从小就生活在琳琅门那么复杂的环境里,从小就要跟各种性命攸关的情报消息打交道,又有处处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还要替她娘担心这个操心那个,她所经历的本就远远超出了她这个年纪所能接受的......”
叶清点点头,道:“她也真是不容易!这么小就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还得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很强势的样子.......”
徐风长叹一声,道:“所以啊,她要是撒泼打诨的时候,你别往心里去......她只有这样做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不需要别人照顾了!”
叶清正要再说什么,就听甲板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有江贼!”
两人一惊,连忙离开船舱爬上了甲板。
只见在他们商船的正前方,从弥漫的江雾里缓缓驶来三艘大船,船头的甲板上隐隐约约看得见站满了人,而为首一艘船的桅杆上飘着一面黑色的旗。
徐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真遇到江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