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也在此时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见了礼,气质彬彬地问:“敢问姑娘,可知秋霜姑娘在何处?今日她约了我来讨论诗词,可那位妈妈不愿意带我见她,小生不好失约,只能在此寻找。”
真是个有礼的书生,我觉得意外,秋霜这样眼高于顶的头牌居然要见这个无名无财的书生?莫不是他才高八斗?出于对读书人的尊敬,我回了礼,答道:“秋霜今日有约,恐怕见不了你。”又见他羞臊起来,忙解释:“吴妈妈带的人,她不好拒绝,想来仓促之间没有告知公子。”
他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看我,听了这话点点头,“那烦请姑娘转告秋霜姑娘,小生来过了。”便连忙告辞。
恰巧他刚走秋霜就出来了,我赶紧和她说了,她却看着我十分不屑:“你就是秋玉?满楼就你敢和我排一等,我以为是什么绝色呢?吴妈妈是真找不到好货色了!”看我不想理她要走,又一把拉住我,“我告诉你,孙之疆是我看中的,识相的都离他远点,否则我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秋霜,我的名字是吴妈妈取的,你心有不满与我宣泄也无用。至于那个书生,你看上的未必别人看得上!”我瞪了她一眼,扯回袖子转身就走,反正我们不合是利益纠缠,我好说歹说她也不会放过我的。
第二日傍晚,我照例登台演奏,在二楼正对着大堂的台子上,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纱衣,端正地梳着头,被妈妈逼着簪了朵红花,抱着琵琶微微侧身,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我只低头演奏,却也能听见楼下窃窃私语,也有不要脸的会调戏几句,我不理会,也就自讨没趣了。
吴妈妈看人气不错,心里开始琢磨什么时候把明玉推出去,如何说服她,这头一回定什么价。可看明玉这个性子恐怕财大气粗的她不愿意,可穷书生一般没多少银钱,达官贵人她未必肯从。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先让她接了客,后面再慢慢回本,总好过一直这么守身如玉。
演奏完了,吴妈妈便过来问我:“旁边那间都是书生,平时就来和姑娘们谈事说词,规规矩矩的。你要是闷了,也过去聊聊?”
“今日还没用饭,我先去用饭吧。”我婉言拒绝,忽然想起昨天的书生,不知他今天来没来,有没有见秋霜,秋霜见他又是什么神情,他与秋霜又有什么诗词要谈?心里不知为何十分好奇,犹豫了一会,便对吴妈妈说:“不过,我确实没什么说话,闷了些,就过去看看吧。”
吴妈妈立刻笑起来,温柔地拉起我的手,“你爱吃的点心我让人送进去!你只管聊,若有人欺负,我定不饶他。”
推开房门一看,屋里真规矩得很,两排长桌摆满了笔墨纸砚,姑娘们在一旁研磨说笑。正对着门的位子上坐着一位年轻公子,身穿暗红色锦袍,眉眼没敢细看,只觉得周身打扮很是贵气。
我见了礼,立刻有姑娘拉我过去,对我介绍众人,又说只有那边的孙姓书生没人作陪,问我要不要过去。果然是孙之疆,他红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呆呆地翻着手边的书,脸上以不屑的表情掩饰尴尬。
“孙公子有礼。”我莞尔一笑,轻声唤他,可把他吓了一跳,低着头回礼,婉拒:“小生约了秋霜姑娘在此。”
提起秋霜我就更想逗一逗他了,“秋霜约你,不知为何?想来公子才高八斗,我也想一睹风采。”
孙之疆只觉得声音耳熟动听,但不敢多想。要不是看秋霜很有些才华,他根本不屑与这些人说话,不想玷污了自身的清白。若来人放浪胆大,他倒是能严词拒绝,可这位姑娘又彬彬有礼,气质不凡,他倒不好驳了人家面子。
“小生只会写些词,当不起才高八斗。”
他一定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心里瞧不起我,我一时生气,拿出前几天做的诗放在他面前,冷冷问:“前日无聊写了两句,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孙之疆先是不屑一顾,待定睛一看,字先是隽秀不凡,诗更比秋霜做的还好,不禁抬头看去。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胜雪,双眸灵动如水,神情孤傲,一身艳俗的粉色在她身上倒像春天的桃花般柔美娇媚,可那气质却似梨花般洁白无瑕。见她盯着自己,心里先慌了一慌,只觉有口大钟在心里震了一震。
半晌才答话:“姑娘才华令人钦佩!”
我被他盯得脸都红了,早就不顾得生气了,说了句“哪里哪里”就要走。迎面就撞见秋霜过来,她换了一身淡绿色纱衣,戴着白玉簪子,淡淡的妆,一双猫眼微微眯着,对我笑道:“哟,秋玉也在。昨儿还说瞧不上人家,看看,真是口是心非!”说着拉起我的手走向孙之疆,好似姐妹一般。
又是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