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颖洲
“乔侍郎!你终于来了啊!呜~呜~”
九皇子梅方桓见到本国的礼部侍郎,竟高兴的抽泣起来。
听着声音寻去,乔飞顿感惊讶,若不是对这个声音熟悉,他哪认得出眼前的是梅方桓啊。一身破衣烂衫,还散发着一股马粪、马尿味,简直比街头的乞丐还脏!
“微臣拜见九皇子殿下!”
“免礼免礼!”梅方桓双手紧握乔飞的臂膀,急切的问道:“如何?乔侍郎这次来,是来接我回琼国的嘛?”
乔飞笑着点点头,并刻意提醒是梅仁省的功劳,“上次十皇子回到琼国,便向陛下禀明了一切,陛下听了之后,才同意接您回去啊!”
“十弟诚不欺我!”也许,这是梅方桓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激动之下,他紧紧抱住乔飞,喜极而泣,“啊!终于……终于可以回去了!我受够了这破地方!”
看着梅方桓在那儿哭哭啼啼,李自妙在旁略显尴尬,心想着趁机讨好一下大琼另一个皇子也没有坏处!于是故作叹气道:“唉!我之前就已经和陛下上奏过,不能够如此对待琼国的皇子啊,应该要好生侍奉才对!怎奈那林天凤将军就是不依不饶,非要说是,说是什么既为战俘,还谈什么皇子身份!才害得九皇子如此凄惨啊!”
既然已经得救,这回梅方桓的气焰倒是嚣张的像个皇子了!恶狠狠的说道:“哼!等本皇子回去,定要让父皇灭了彭国,把这恶女捉来,将她千刀万剐!”
“这……”谈及要灭了彭国,但凡有点血性的彭人,都不会任由对方如此大放厥词!而李自妙却在旁一声不吭,只是有一点儿尴尬。
乔飞则给老丞相使眼色,好似在传达道:“莫要与皇子计较,莫要与皇子计较……”
李自妙领悟乔飞的意思,扯开话题,谄媚笑道:“我已经在驿馆为九皇子备好上房,以及一些衣物和饰品,希望九皇子能够喜欢,穿得习惯!”
听到如此待遇,这老东西倒也识相!梅方桓摆起架子,威风得意地笑道:“呵,李相是吧,本皇子记住你了。来日,必有重赏!”
对于梅方桓的疯言疯语,李自妙未作答应,只是低头微笑,以示恭敬。
“既然李相已经在驿馆准备的如此妥当,那殿下,我们就先离开此地吧!”乔飞也不想再听梅方桓瞎掰扯下去。
“好,走!这鬼地方我片刻都不想呆了!”说罢,梅方桓大摇大摆的向前走着。
见两人要离开,李自妙恭送道:“皇子与外使慢走,马车已经停在园外等候!”
梅方桓晃动着手指,点点李自妙,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周到,讲究!”
走了几步,乔飞又回过头来,对李自妙询问道:“哦对了,还有我琼国的那些被俘将士……?”
李自妙微笑道:“外使无需操心,我也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住处,待会儿便会带他们去安顿下来。”
乔飞欣慰笑道:“有劳李相了!”
李自妙谦虚笑道:“哪里哪里,陛下亲自嘱托之事,我岂敢怠慢!外使只管先回驿馆便是,请!”最后又补上一句,“回到琼国,还请替老夫向贵国十皇子问好!”
“好!”乔飞作揖一拜,便离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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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琼国·沛安城门
“终于到了!”梅方桓拉开马车上的窗帘,看着眼前一切熟悉的景象,顿感欣喜。
忽然车队被拦了下来。
“乔大人,前面有人拦路!”车夫向乔飞报告。
乔飞掀开马车帘幕,问道:“何人拦路?”
车夫答道:“说是诏狱司沈沉,沈大人。”
“哦?”乔飞一听这名号,赶紧从马车上下来,踱着小碎步匆匆向前走去。
“沈大人好!”乔飞向沈沉恭敬行礼,见沈沉带人拦住了去路,又问道:“沈大人,此为何意呀?”
沈沉也恭敬回礼道:“乔侍郎好。奉陛下旨意,带九皇子入诏狱。”这位诏狱司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寥寥几字之后,沈沉便向乔飞出示了琼帝的手谕令牌。
乔飞一看这令牌,见牌如见君,立刻行朝拜之礼!说道:“既如此,在下便将九皇子交予沈大人了!”
“谁啊?不知死活的东西,竟连本皇子回宫的路都敢拦!”梅方桓见车队久久不动,便亲自下了马车,走上来看看。
乔飞不语,侧身给这位“气派”的九皇子让出一条路,抿着嘴,准备在一旁看戏。
梅方桓走到前头,一看是诏狱司,后背顿时起了凉意,“沈……沈大人,你为何在此处?”
沈沉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话,“奉陛下旨意,带九皇子殿下入诏狱。”
“什……什么?为何呀?我没有投敌!”梅方桓又重复一边,嚷嚷道:“我没有投敌啊!父皇为何要关我?十弟不是已经向父皇禀明一切了吗?我这是诈降啊!”
对于梅方桓说的话,沈沉一点都不予理会,只是铁着脸说道:“陛下的旨意,下官只管奉命带人。”
“父皇一定是哪里误会了!”梅方桓向沈沉商量道:“这样吧沈大人,你直接带我去见父皇,他听了我在彭国探得的重要情报,就不会把我关入诏狱了!”
“陛下的旨意,是命下官直接带九皇子殿下入诏狱!”沈沉见梅方桓迟迟不走,又提醒道:“殿下,是想抗旨么?”
“这……!”梅方桓哭丧着脸,像丢了魂似的,才刚脱离那彭国马厩,却又要被关入琼国诏狱……这大起大落转换的如此之快,梅方桓竟晕了过去~
“哎呦,殿下~”乔飞虽是在一旁看笑话,但也手快,与身旁的随从一起搀扶住了梅方桓。
“我……我现下腿软无力,能否……能否容我先回所内休息片刻……”梅方桓双眼翻白,向沈沉哀求道。
然而沈沉的回应却只有四个字,他吩咐随行士兵道:“架回诏狱。”
……
所谓诏狱,就是由梅世兴直接掌管的监狱,里头关押的犯人都要由他亲自审问,再亲自下诏书定罪。没有梅世兴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探视,更没人能在诏狱里“做手脚”。
其实梅世兴也可以直接将人提到静心殿里审问,但这位帝王向来大义,又好面子!梅方桓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若是私下里审,到时审出个无罪,怕朝臣们以为自己是在有意包庇儿子!然而梅世兴又怕在梅方桓回城之后,进行朝审之前,就立刻会有人去教他如何做,如何说!因此才将梅方桓直接关入诏狱,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与他接触。而这“会有人教他”指的自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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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一听闻九皇子被关入诏狱的消息,方固山便前来和梅奕商讨。
“本想着等九皇子回宫,可以就主动出击劫掠粮草一事与他对好‘口供’,却没想到陛下直接将他关入诏狱!”对于这一措施,方固山显得有点应对不及。缓了缓,又说道:“不过还好殿下明智,早做筹谋,提前安排好了宋旗!否则真有可能波及甚广,伤了元气啊!”
过了良久,梅奕都没有回应方固山的话。
方固山见太子沉默不语,便问道:“恕属下愚钝,莫非殿下觉得还有不妥之处?”
“安排好了宋旗,只是其中一道关。另一道关,还得看九弟能否说得出所谓的机密情报!他若是说不出,那便是欺君啊!”梅奕又接着向下推演,“九弟向来窝囊,倘若真是担了欺君死罪,难保那时他不会在殿上牵扯出你我!”
“这……”方固山又思忖道:“可无论如何那宋旗是必死无疑啊!只要他一口咬定此事与我们无关,哪怕九皇子在殿上再怎么说,我们权当不知情即可呀!”
这个道理,梅奕当然懂,他轻巧的说道:“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是到了这一步,场面毕竟难堪了点。”其实梅奕根本不在乎梅方桓的死活,只是担心到时自己在梅世兴心中的形象。
“……”说到底,太子只是怕场面难堪啊……方固山顿感脊背一凉,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陪伴太子也一样啊……
“那太子殿下以为,九皇子说得上来那关于彭国的重要情报嘛?”方固山转而问道。
“呵”,梅奕冷笑一声,又目光深邃的望向窗外,“那就得问十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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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静心殿
梅世兴之所以不想让太子与梅方桓见上面,是因为他知道此次无缘无故主动出击劫粮,定是有人在背后出谋献策,想要勾结谄媚皇子。不管是谁出的主意,他都想借此机会警示一下太子及一众朝臣,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然而此刻这位帝王也有些担忧,若是没人与梅方恒暗中通气,明日朝上这蠢子真的什么情报都说不上来,便是当众犯下了欺君之罪,到时想保他都没有合适的说法!于是梅世兴就把沈沉叫了过来,问问梅方桓的情况到底如何。
“九皇子被你带走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啊?”梅世兴冷冷的问道。
沈沉回禀道:“一直哭着嚷着要见陛下。说是没有降敌,在彭国忍辱偷生,是为了打探敌情,现下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
梅世兴听后,眯了眯眼,又问道:“进了诏狱之后,还是这样说?”
“是的,九皇子在狱里也一直这样说。”
梅世兴冷笑一声,吩咐道:“行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沈沉行拜礼道:“诺,微臣告退。”
听沈沉这样说,梅世兴倒也宽心了一些。想来梅方桓应该确实掌握了一些情报可以用来秉呈,否则依照他的窝囊劲,也不可能一直逞强,被关进牢里了还如此嘴硬。
就是不知,从梅方桓的嘴里,到底会说出些什么重要情报来!想到这里,梅世兴倒起了兴趣。探听情报?呵,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九子没这个本事。但是,十子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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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所
“阿……阿……阿嚏!”
“殿下,从刚才到现在你都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是受凉了吗?那我们还是去里屋用膳吧!”
梅仁省见院里的金盏菊开了,四处飘逸着淡淡的清香,闻起来甚是提神醒脑,便让两个丫鬟将膳食端到院子里来吃。
“无妨。”梅仁省逗笑道:“你不知道嘛,这喷嚏连接着打,就是有人记挂啊!”梅仁省心中自然知道,今夜,肯定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
无悔一边夹动着筷子,一边眯着笑眼问道:“殿下是指不语姐姐嘛?”这单纯的女娃又怎能明白梅仁省的心思呢。
“……”(唉,这傻丫头……)
不过经无悔这么一提,梅仁省倒是真想起了南宫不语,自言自语道:“是啊,回来之后都忘记告诉那个妖精一声了~”
“那不语姐姐肯定得生气!”
“你懂个屁,吃你的饭!”
雨儿则在一边偷笑,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本来就是嘛!”无悔鼓捣着嘴,反驳道:“殿下难道不知道嘛?不语姐姐可记仇了!你回来这么久,居然都没去找过她诶!”
“那……那我这不是伤了肋骨嘛!”若是让南宫不语知道了,定是得耻笑上半天!
“那你也可以叫我先去万花楼给她带个话,传个书信什么的!”其实,无悔只是想趁机溜出去玩儿~
小丫头的心思,自然是被主子一语道破,“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溜出宫去玩吧!”
“才不是!”被梅仁省一下子就猜中了意图,无悔有些羞恼,还辩驳道:“我好心帮殿下出主意,殿下居然这么想我!活该不语姐姐生气,哼!”
“切,你以为我当真怕了她?!”梅仁省虽是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真真的怕~那狐精的性子本就高冷,若真是生了气,怕是接下来半年都见不上一回!
一想到这里,梅仁省清了清嗓子,皱了皱眉头,“嗯哼……那个……那就过两天带你们去春游吧,你明日去万花楼和她说一声。”
“啊?过两天去?”提到要去春游这种事,无悔本该高兴才对,“可过两天就是春猎大典了吖!今年殿下又不去参加春猎?”
“……”
对于无悔的这个问题,梅仁省一改之前柔和的面色,冷冷的回答道:“恩。”此时,雨儿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担忧之情……
“为何呀?为何殿下从不参加春猎,你的骑术明明那么好!”自从两年前无悔跟着梅仁省到善水所,梅仁省便是接连两年都没有参加春猎大典,如今已是第三年了。
“放肆!整天‘你你你’的,在你眼里,还有主仆、尊卑之分吗?”面对无悔的追问,梅仁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若是觉得春猎新鲜好玩,那你就跟着别的殿下去!”说罢,“啪”的一声,梅仁省将筷子狠狠的往桌上一按,转身朝里屋走去。
听到筷子砸在桌上的声音,无悔顿时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梅仁省还从来没有如此呵斥过她。
等到梅仁省的背影消失后,雨儿赶紧坐过去安抚无悔,“好了,别哭了,乖~”
“我……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无悔抹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抽噎着说道:“不去就不去嘛,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
雨儿双手搭着无悔的肩膀,默默叹息道:“你不该多问的。你不知道,春猎,自很久以前就是咱们殿下的一个心结……”
“啊……为何呀?”
这心思单纯的女娃到底是一根筋,不自觉的又问了起来。雨儿面带宠溺的笑容,无奈的看着无悔,只是说道:“唉,这件事殿下一直不愿再提起,我也不敢擅自告诉你。”又十分郑重的叮嘱道:“反正,以后在殿下面前,你就别再提春猎这桩事了!”
听到雨儿姐姐如此认真的叮咛,无悔咬着嘴唇应道:“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