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琼国朝堂
“宣,梅方桓、梅仁省进殿!”随着赵公公扯着嗓子喊出一声尖锐的传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两位皇子的身上。
只见梅仁省慢慢悠悠的晃入殿内。按理说,他的职位是进不得这金銮殿的,只是此次出使彭国促成和谈,他也有份,梅世兴便让他今日也来殿上旁听。
而梅方桓则是踉踉跄跄的疾步走入大殿,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皇,赶紧跪倒在地上,俯首拜道:“臣梅方桓,拜见陛下!”
“呵,你眼里,倒还有琼国的陛下?”梅世兴冷笑一声,又甚是威严的讽刺道:“我还以为你早认了那魏举做陛下呢!”
听了梅世兴的嘲讽,梅方桓吓得满头虚汗,哭丧着脸再次拜伏道:“臣,不能够啊!”又鼓足勇气解释道:“当……当时我军溃败,臣本来是想以死明志的!绝不愿做了敌国的俘虏啊!”
“哦?”梅世兴大笑一声,严厉问道:“那你怎么还活着啊?”
“就在千钧之际,臣想到若是就那样死了,便是死的毫无价值啊!”梅方桓大言不惭的解释道:“于是臣心生一计,那便是假降!留着有用之身,或许还能探听到彭国的一些情报!”
梅方桓此言一出,在场的聪慧之人都微微一笑。他若是真能想到这种事,只怕母猪都会上了树!
“呵”,梅世兴轻笑一声,挑眉作色道:“先前外谒使回禀,说你在彭国探得了重要情报!那你现在倒是与众人说说,到底探得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呐?”
“臣……臣探……探得……”梅方桓哆哆嗦嗦,显得有些紧张。但毕竟梅仁省在颍洲马厩内教与他的话,攸关性命,到底还是背得上来的!“臣探得寒国这几年来为何会与彭国结盟!”
“哦?为何呀?”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令梅世兴困扰了很久!望峰关之外,只有寒、彭、辛三国,而其中寒国一家独大,理应对其他两国进行吞并才是。可为何近些年来寒国不但不与彭国开战,反倒大有为其撑腰的架势!想当年苟、彭两国会战于望峰关,寒国明明可以趁此机会从后方偷袭彭国,但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调动了兵力去支援彭国!
“皆是因为彭国每年都会向寒国进献三成的骏马良驹啊!”梅方桓回禀道。
原来如此!梅世兴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寒国位于极寒之地,很难养得活马匹。而寒国想要南下,备足战马正是关键!因此才会选择与彭国结盟,要的就是他们进贡马匹!
听了梅方桓的话后,众臣在底下小声议论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九皇子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是啊是啊!”
……
“如果真像九皇子殿下所说的那样,那寒国灭了彭国,岂不是能将那些马匹尽数归为己有?何必还要与之结盟?”提问的乃是工部尚书司马泶。
面对这一提问,太子梅奕为他的九弟略感担忧:(他,答得上来吗?)
然而梅方桓居然真的答了上来!“想要灭彭,又谈何容易?而且寒国如果真的去攻打彭国,反而会逼得彭国与辛国联合起来!与其同时与两国开战,不如像现在这样与彭国结盟,还能白得他们三成的马匹!”
“言之有理啊!”
“对啊!”
……
听了梅方桓的分析,众臣都觉得很有道理。看到众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此时的窝囊九皇子也逐渐有了自信,显得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而此时梅奕的心中,可说是被梅方桓的一语激起千层浪啊!向来贪生怕死,窝囊无能的梅方桓居然能在大殿之上说出这番话……
此刻梅奕的心中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这番言语,除了十弟,再没有别人可以教他!)确定是梅仁省教的之后,梅奕又思忖道:(可十弟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九弟救回来?)
疑虑之际,梅奕顿感惊愕,(莫非十弟早就推算出了此事与兵部有关!想借九弟之口……)想到这里,梅奕不禁望向梅仁省,而此时梅仁省也正在看他!两人相视,眼神交汇之际,似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虽说两人各自面带假笑,但高手过招,两强相争的帷幕就此正式拉开!
“只探听到这一个情报嘛?”梅世兴面无表情,冷冷的问向梅方桓。
“自然是还有的!”梅方桓又按照梅仁省教的,禀呈道:“臣还探得,这两年来,寒国与彭国一起攻掠辛国的城池,辛国怕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正在寻求救兵呢!”又向梅世兴谏议道:“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与辛国缔结盟约!这样一来,等到他日我大琼想要进军西北之境,也算是有了一分助力!”
众臣又议论道:“是啊是啊!”
“九皇子说得甚是有理啊!”
“对啊,敌人的敌人,便是友军呐!”
……
“哈哈哈!”而此时司马泶又发出一阵笑声。
梅世兴听到之后,问道:“司马泶,你为何发笑啊?”
“臣只是觉着,九皇子固然说得十分在理,但却全部接近于废话!”司马泶犀利的说道。
很明显,从刚才到现在,司马泶一直在针对梅方桓。敢在大殿之上对皇子如此出言不逊,这正是庆王梅宇授意的!因为梅宇深知,只要让陛下觉得梅方桓所说的重要情报,一点都不重要!那么梅方桓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并且,倘若用五十万石粮米换来的是一些接二连三的废话,那么外谒使梅仁省必定也是难逃罪责!如此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梅宇又怎会错过呢!
“你!”梅方桓气急,但在大殿之上,倒还是比较收敛心性的,礼貌问道:“司马尚书,何出此言哪?”
司马泶哂笑一声,指出,“众人皆知,以望峰关为阻隔,辛、彭、寒三国独处关外!望峰关又是由彭人把守,就算是现在辛国有意与我琼国结盟,但我军又如何冲的进这西北之地施以援手呢?正是拿不下这望峰关,又谈何支援辛国?”
众臣又纷纷议论道:“是啊是啊,这司马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啊!”
“对啊对啊,这不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嘛……攻不破那望峰关啊!”
……
此时,兵部尚书方固山及时出列支援九皇子,道:“就算一时攻不下望峰关,但掌握了辛国求援这一情报,我们或许可以派使臣乔装、蒙混过望峰关,去和辛帝商谈结盟的事宜,约定时日里外夹击,一同攻打望峰关!这样可以使得彭国腹背受敌,或许就能攻下望峰关了!”
然而庆王梅宇也亲自出列,反驳道:“呵,如果刚才九皇子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辛国眼下正是战事吃紧!连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和我们一起发兵攻打望峰关?”
“再说了,九皇子方才也说了,彭国在关外还有寒国的庇护,使其腹背受敌的局面根本难以实现!”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梅宇接连说道:“本王听闻望峰关戒备森严,但凡有人员出入,皆须持有彭国的通关文牒!方尚书刚才说派使臣蒙混过关?怕是我们的使臣还没去到辛国,便在望峰关被生擒了!到时,又打算用多少粮米去赎啊?”说到最后,梅宇还不忘冷嘲暗讽一记!
“这……!”梅宇一系列的问题,把方固山问的哑口无言。方固山无奈,羞愧的望向主子梅奕一眼,觉得是给主子丢人了!而梅奕丝毫不为所动,面无任何表情。
面对梅宇的一番言论,梅仁省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道:“呵,这庆王,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被庆王这么接连一问,梅方桓所说的重要情报,似乎确实成了无用之词,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梅世兴本想着等梅方桓说得差不多之后,就将此事翻篇。但眼看庆王一派如此发难,也只好继续追问下去。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他干脆责问道:“外谒使,既然是你主张用五十万石米粮换回九皇子,那你对于他今日所说的‘重要’情报,有何看法啊?”
最终,还是问到了梅仁省自个儿身上!其实他也根本不在乎梅方桓的死活,只是如今他俩可算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此刻不帮梅方桓一把,梅方桓便极有可能被安上欺君的罪名!到时他也必定难逃罪责,毕竟是“外谒使擅自主张,谏议用五十万石米粮赎回的九皇子!”
梅宇见梅仁省迟迟没有开口,故意催促逼问道:“外谒使是否也觉得九皇子所谓的重要情报,其实是废话连篇呐?!”
“啊哈哈哈!”没想到面对梅宇的质问,梅仁省不禁在殿上狂笑起来,“啊哈哈哈!”
梅世兴:“……”
梅万征:“……”
梅奕:“……”
梅轩宏:“……”
梅子期:“……”
“……”梅宇问道:“你笑什么!”
一阵大笑之后,梅仁省终是开口说道:“单就问,如果没有望峰关这一阻碍,九皇子刚才所说的两个情报是否可以称之为极其重要?!”
梅仁省加以解析道:“寒国缺战马,我琼国可以给他更多!以此利诱便可让彭、寒两国断了结盟;而辛国急需援军,我们更可以主动与其缔结盟约!这足以改变大局的两个情报,如何能算是废话连篇?”
“休要诡辩,没有如果!现在正是有望峰关横挡在前!”梅宇怒问道:“出不去关外,谈何改变大局?!”
“那便不是九皇子要管的事!”梅仁省也是用一声怒喝作以回应。
“各位别忘了,他是一名被关押的俘虏!能够竭尽自己所能,探听到这些情报,已经实属不易!现在还要连望峰关的困扰一并解决了,那还要我们大琼这些朝臣做什么?”梅仁省先是如此自问,然后又回顾众臣,轻蔑笑道:“依我看,以后要商议讨伐敌国的对策,我们也不用在殿上开什么朝会了!直接送个人去敌国当俘虏,一切烦恼便都可解决了!是故我才大笑,笑我大琼一统九州,指日可待啊!”
此言一出,众臣都为之震慑,默然不语。这狂傲不羁之情,不减当年啊!
梅子期:(哈,十弟果然口若悬河,能言善辩呀~)
梅世兴:(哼,这张嘴,除了会喝花酒,倒还有点用处!)
梅奕:(梅仁省!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梅生安!)
“就是就是!我又不是被特意派去做暗探的!我在那马厩里忍辱偷生,能苟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这至于探听到什么,哪还容得了我做主?!”听了梅仁省一番帮腔的话之后,梅方桓就像小娘子吐苦水般的哀怨起来。说得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只是贪生怕死降了敌人,仅此而已……
大殿上梅仁省和梅方桓这一唱一和的,堵得梅宇无话可说!
眼看这一茬就要过去了,此时吏部尚书崔勤又出列发问,道:“那如九皇子和十皇子殿下所说,九皇子在彭国,只是一名被关押的俘虏而已!那微臣便想知道,九皇子是通过何种手段,探听到这些情报的?!”
梅宇双眼一溜儿,对啊!于是也追问道:“对!既是身陷囹圄,那又如何能探听到这些情报!?”庆王一派可真是穷追猛打啊,看来今日定是要给梅方桓安下欺君的罪名呀!
梅方桓大怒道:“庆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刚才从头到尾都是在胡编乱造?”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问问罢了!”梅宇不怀好意的冷笑着。
“是啊是啊,这成了俘虏,去哪里探听这些情报?”
“对啊,莫非……莫非真是九皇子瞎编乱造的?”
“我听九皇子刚才讲的头头是道啊!这瞎编……不至于吧……”
……
见众臣议论纷纷,梅世兴也只好顺着梅宇他们的质疑,用平淡的语气问向梅方桓:“是啊,朕也好奇,既为俘虏,你又是如何探听到这些消息的?”
梅奕在一旁微皱眉头,心道:(就算是十弟在外头打探好情报,然后见面转告九弟。可面对这个问题,九弟该怎么回答呢?)
此时梅仁省面露微笑,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啊!
只听梅方桓从容回禀道:“这两年来,彭国联合寒国接二连三的攻陷辛国边城!和我们一同被关押的,还有来自辛国的战俘!我正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辛帝早就有了想要求援的意思;而彭国向寒国献马的消息,则是听看守马厩的军头们时常互相抱怨,说是费心劳力才养出如此彪悍壮实的骏马,却是每年都要白送给寒国三成!”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小声嘀咕道:“九皇子有心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成了俘虏,心思还能如此细腻,真是有大智慧啊!”
……
梅方桓趾高气昂的面对梅宇,拉高嗓门儿问道:“如何?庆王还有什么疑问吗?”
寻不到梅方桓话中的破绽,梅宇虽是极为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没好气的说道:“哼!九皇子心思细腻,机敏过人,本王实在佩服!”
“哼!”对于梅宇阴阳怪气的赞叹,梅方桓也是嗤之以鼻,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