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现,太阳缓缓升高,庄园已经被义军的士兵包围。
悬浮在天空中的庄园,位于大泽乡的北部,这里周围三里之内的草木,都被清除干净,地面上铺着满是划痕的铁板,被切断的软趴趴管道像蛇,无力地扑在地面上。
将视线从地面往上移动,就可以看到悬浮在空中的庄园,就像是一座被放置在铁盘上的超大模型,站在地上的江远看不到庄园内,只能看到高耸的灰墙和紧闭的红门。
庄园在数百米高的天空上,地面上的人自然无法凭借人力触碰,但义军依然想到了办法,数架用竹竿和木棍为原料,临时搭建起来的天车,被义军士兵们推动着前来。
而且,天车只是备用的手段,义军所准备的真正核心手段,乃是五架从报废机甲中缴获而来,尚可以操作的甲二型侍卫步战机甲。
庄园在天空之上,但步战机甲同样拥有飞上天穹的能力,每台步战机甲的后背,都已经装上了连夜编织的绳梯,只需要步战机甲登上庄园,就可以放下绳梯引义军上去。
义军士兵们最多只看过步战机甲运作,要说操作,那自然是没人能够做到,不过,吴广有一次展示了谋划之智的奇妙。
他只是钻进一台步战机甲,在里面拍拍打打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再出来时,就已经学会了操作步战机甲的方法,甚至能够教导义军士兵,该如何飞天和降落。
于是,步战机甲立刻就从华丽的大玩具,转化成了靠谱给力的实际战力。
操作步战机甲的义军士兵们,由在战斗中表现出色,因而得到陈胜擢升的葛婴带领,面沉如水的男人用钢铁保护自身,已经做好了殊死奋战的心理准备。
而义军的领袖陈胜,则是率领着其他义军士兵,与他们站在一起,身材庞大的蛮兽面色凝重,微微眯起的眼睛,闪烁着如同锋利匕首的危险光芒。
陈胜的身边站着朱房,作为陈胜最忠实的小弟或者说拥护者,他把玩着手中宽大的青铜短剑,不时微微张嘴,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恶毒的咒骂。
不过,属于这些猛士的场合还未到来,打响今天这场庄园攻坚战的,是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江远。
“听好了!按照我的吩咐做!你们明白了没有!”江远带着那十几名新兵,分开人群走向最前方,双方对峙的交界处:“我说什么,你们跟着复述什么,听明白没有!”
“没事!大兄!我们明白得很!”新兵中的小头头三夫信誓旦旦,对江远做出言辞凿凿地保证:“我发誓!你说什么,我们就肯定跟着说什么!”
有些出乎江远的意料,三夫这个家伙,在村里的年轻人中竟然颇有些威望,不过这也不是无法解释,这家伙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乖巧老实的闷葫芦,能闹的人,总会有崇拜者。
“江远玩意,你决定怎么打?”在路过陈胜的时候,庞大的蛮兽摁住江远的肩膀,用沉重的声音对他问道。
“陈胜头领,请稍待片刻,请稍待片刻。”江远对着陈胜微微行礼,然后对混在义军之中,正用审视目光看着自己的吴广点点头,随后,他转身向前方走去。
江远带领新兵们走到庄园前方的地上,他拍了拍手,新兵们便齐刷刷地,在他身后站直身子一字排开,乍看上去,还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样子。
“护院头领,田臧老兄!庄园总管,胡武老兄!”谋划之智缓缓展开,覆盖了江远和他周围的新兵,这保证了他们的声音,天空庄园内的人,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获得填臧和胡武的名字不算太难,就算庄园高高悬挂于天空,庄园内的士绅也需要生活,出门收取地租粮税,又或者把小姑娘掳回庄园做丫鬟,一来二去,他们也算是互相混熟了。
虽然是通过不太友好的物理方式,变得互相熟悉的。
“护院头领,田臧老兄!庄园总管,胡武老兄!”
新兵们跟着江远齐声喊道,在谋划之智的力量影响下,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震得江远耳朵都有点疼。
“你们已经山穷水尽,突围更是无望!”
“四面八方都是义军,你们又能往哪里去呢!”
“说到底!”
“我们是抗击暴秦的义军,而非烧杀抢掠的盗匪!”
“我们本无仇怨!又何必刀剑相向!”
“田臧老兄!胡武老兄!”
“固守庄园死路!你们固然可以这么做!”
“但你们最好三思而行!”
“你们见识过我义军上下团结!”
“你们见识过我陈胜头领勇猛!”
“攻破庄园!或早或晚!”
“你们两人!届时都是敌寇!”
“为稳军心!你们两人!必要丧命!”
“田臧老兄!胡武老兄!”
“杀死乡绅投名!开门出庄投降!”
“你们就是投诚义士!”
“你们就是义军中坚!”
“我义军自从进村以来!秋毫无犯!”
“我义军所求图谋远大!重视名声!”
“我义军新近建立起事!渴求人才!”
“田臧老兄!胡武老兄!”
“人生在世!无非功名利禄!”
“拒不投降!死路一条!”
“开门投诚!搏一世前途!”
“咳……咳咳……”江远挥了挥手,散去谋划之智的力量,同时示意身后的新兵,可以闭上嘴巴不用再喊了,像这样扯着嗓子吼,哪怕有谋划之智协助,江远也觉得嗓子有些发痛。
沉默,诡异的沉默在对垒的双方之间弥散。
庄园内部的反应,当然不会被地面上的众人意识到,毕竟那是悬飞在数百米高空中的浮空庄园,它距离地面实在是颇有些距离。
义军这边的阵势,则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有觉得江远说得好的,也有觉得江远就是在放屁的,不一而论怎么想的都有。
“头领!江远玩意在干什么!”朱房偷偷凑近陈胜,低声对陈胜问道:“那豆芽玩意,觉得这样一通胡说八道,就能够让庄园里那些虾米玩意投降?”
“安静,等着看看再说。”陈胜低声回应道,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平静,冷漠如同磐石,听不出究竟作何想法:“朱房玩意闭嘴,老实等我命令。”
江远站在双方中央,似乎等了很久,似乎只过了一会,他觉得四肢都变得冰凉,仿佛正有蝴蝶在胃中翩翩起舞,那感觉,很痛苦,很难受,他很想“嗷”地一声缩起来。
终于,庄园那边传来了回应。
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