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河告辞后就只剩周老爷与陆少安在大堂上四目相对,后者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他杀了周老爷的大管家,虽是无意而为止但他杀人的事实却是改变不了。
周老爷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慈眉善目的看着陆少安,愈是看到这样的眼神陆少安心里就愈是愧疚。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那么死在他的刀下。
椅子上踌躇不安的陆少安终于垂头说道:
“周,周老爷,在下在周府中杀了人,虽是无意之举但确确实实杀了人,救出与在下同行的那位姑娘后,再去投管。在此期间还望周老爷保守这一事情。”
这样的要求的确无理,杀了人家的人还要人家帮他保守秘密,若是这事儿放在寻常人身上不把他千刀万剐就是他的福气了。
可周老爷就是周老爷,若是与寻常人一般那他也不会是人人敬重的周老爷,也做不成这个村里生意上的执牛耳者。
后者从位子上起来抖擞了一下并没有褶皱的苏州锦缎,对着陆少安说道:
“老朽知晓少侠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老夫说虞儿也是如你一般的人,少侠可否饶虞儿一条性命?”
见到椅子上的陆少安有些犹豫不决,周老爷继续说道:
“虞儿此时就是周府之中,若是少年不肯听其中缘由,老朽便不会告诉少侠他在哪里。周府虽是算不得很大,但若是少侠靠着自己一一点点儿摸索也不会那么轻易找到虞儿。”
陆少安猛然抬头看着周老爷,虽不知他要意欲何为但人家要求的确谈不上过分一说,只是蓉蓉如今生死未卜他不能轻易答应。
周老爷毕竟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见的鬼比见的人多,撞见陆少安眼神也毫不畏惧的迎上去,淡淡开口说道:
“少侠可以放心,老朽可以保证你的女伴此时不会有事。”
陆少安长舒一口气,坦然说道:
“周老爷请说。”
见到陆少安答应下来,周老爷笑着说道:
“听虞儿说少侠是大门派的弟子,不知是那个门派?老朽走南闯北这些年门派的掌教,真人,还是认识几个的。”
陆少安玩不过这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便如实说道:
“回周老爷的话,在下不是什么门派弟子,只是雄铁镇里走出来的。”
周老爷并未因后者胡弄他而动怒,反而笑呵呵说道:
“据老朽所知雄铁镇怕是没有少侠这般人,少侠应是铁矿山上下来的吧,那座山上可是被下过皇令的地方,老朽想着若是只是开采铁矿不至于下一道皇令。没听说过山上有什么宗派,倒是听说过山上住着些了不起的老神仙,不知少侠是那位老神仙的弟子?”
周老爷一语点破,不是陆少安不想说而是不知该怎样说,驼背老头儿虽未生他可确确实实是养了他,身上的除夕也是老头儿最后留给他的东西,该说他是父亲还是一个师傅?和老头儿一起生活了八年,到头来猛然发现他连这位老人的名字都不知晓。
陆少安思索片刻说道:
“一个驼背又瘸腿的老头子罢了。”
周老爷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见陆少安这样说便笑着说道:
“既然少侠不愿替提起尊师名讳老朽不问就是。”
周老爷命下人看茶后,继续说道:
“老朽斗胆问一下,少侠是不是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陆少安反问道:
“什么算不干净的东西?”
不是陆少安扯东扯西,他也没工夫儿说这些闲话,是的确不知周老爷在说些什么。
“妖。”
周老爷口中飘出一字。
陆少安愣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说道:
“周老爷还信这说法儿?”
周老爷捋过长须笑着说道:
“外人定是不信,可是村子里人都信,而且十之有八九都见过。做生意的走南闯北什么事儿没见过。在一些大地方妖怪与凡人共存,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陆少安没想到周老爷能说出这番话来,反过来想起柳牧遥说的话也是这么个理儿,国策上都是记载妖怪的,那些大地方自然可以让人妖共存,若问这个谁说的?皇帝。
可周老爷的一句话他不赞同也不认可,妖跟人一样有好有坏,可不是什么脏东西。就像是妖城前河面上那个怀抱琵琶的姑娘,就像是如今妖城城主黄皮子,都是比起人还要深情的妖怪。再说那个妖城里卖花脸儿的猪妖摊主,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物儿。还有柳公子的亦正亦邪。你能说这天下妖怪都是一些脏东西?
不理会陆少安周老爷叹口气儿说道:
“虞儿也是像少侠这般,被那脏东西缠了身子,有会控制不住自己。少侠细想一下,我周家也是村子里的大户儿,若是想保全虞儿名声轻而易举的事儿,少侠可知老朽为没有那般做?”
周老爷都亲口承认了周虞是被什么附身了,陆少安首先想到的就是蓉蓉的安危,但周老爷说过蓉蓉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以他的身份想必没有骗陆少安的理由,再者周老爷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其次陆少安想到的是初刀周虞楼榭时听见女子的呼喊声,莫不是周虞那家伙用女子来提升自己修为?最后他才细想周老爷方才的话,若是周虞真的是靠女子来提升修为,周家家大业大在外地买来些婢女供周虞享用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样大可以不必让自己嫡长子名声如此恶臭。只是周家为何不这样来办?
接下来周老爷的话若是让村子里的人听去怕是会被嗤笑一番:
“虞儿生性善良,怕村子里的人遭罪啊。这样一来才会让这里的人对他敬而远之。”
陆少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讽刺说道:
“周家的孩子是孩子,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周虞作恶多端到您老嘴里倒成了生性善良。”
陆少安的话让周老爷无言以对,他知晓自己儿子做的那些事儿是何等令人发指,但他是一位父亲啊,他这位父亲保不了自己儿子的名声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