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主舰的主控室中，所有军舰都被接入一个通讯频道。
此时艾莉雅已经通过注射修复剂草率地治疗了受损的神经系统，她没有显出任何虚弱之态，缓缓道：“方才主舰的控制系统遭到了入侵，入侵者是缪西德。我们与全军覆没只有咫尺之遥，如果不是缪西德突然放弃的话。”她在话语中不动声色地将周文的存在略过了，主舰上就在刚刚目睹了一切的另外两人，埃罗特和高黎，都清楚地知道艾莉雅这是在保护周文。
通讯频道中各个面孔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有的甚至还表现出了恐惧。
通过表情很难看出破绽，古地球时代的微表情分析学科放在如今已经不是很管用了，毕竟一千多年足够人类想出任何破解方法，比如通过反复训练和分析将惊讶的表情控制在一秒以下或是干脆自我暗示与催眠。
“你们在这之前都没有发现一点主舰入侵的预兆，可以说这次入侵难以或者说根本无法被侦查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艾莉雅似乎只是想传达一个提醒，“各位都要小心，如果发现异样，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传递信号。”
艾莉雅退出了通讯频道，主舰与其它军舰接入同一频道时，主舰指挥官能通过神经连接获知其它军舰的状况，这对神经系统受损的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省略了系统被从内部攻破的部分，毕竟内奸不一定出在曙光星域第一军，无谓的恐惧和怀疑只会影响团队的凝聚力。
而若不动声色，内奸在得手一次未被发现后极有可能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
……
“将军，我觉得那个周文很可疑。”埃罗特观察着艾莉雅的神情，道，“他刚才表现得很冷静，这一点儿也不合乎常理。”
艾莉雅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那般，接入了岑肖的通讯频道，神色严肃道：“黑甲军的实验有可能是匹配度层面的，你多收集一些这个方向的信息。如果黑甲军真的掌握了改造人类神经连接匹配度的技术，那对联盟将会十分不利。”
岑肖道：“之前我漏掉了神经连接匹配度方面，确实是疏忽了。将军，以……周文这种情况，还推荐他去联盟第一军事学院吗？”
在听到“联盟第一军事学院”这个词后，埃罗特差点儿出声反对，之前一直闷声不响的高黎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艾莉雅沉默了片刻，道：“从他对紧急情况的应对表现、军舰程序操作能力和匹配度来看，他极为适合联盟第一军事学院。而且他这种情况，似乎也只有联盟第一军事学院能够在不侵害公民权利的情况下保证他的安全并对他实施监管。”
她转向高黎道：“你将军舰内所有有周文出现的监控图象都调取一份传给元帅和议员林。”
艾莉雅口中的“元帅”是于英则。在军部，很多人都只认老元帅，而不服年轻元帅苏里摩。可能是觉得苏里摩和理事会走得太近，也可能是觉得苏里摩建立BREAK舰队东施效颦十分可笑，总之很多军人从心底就不把苏里摩当回事儿。
高黎很快就把录像截取完成交给艾莉雅，再由艾莉雅传回联盟。
周文将被推荐入联盟第一军事学院一事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
……
……
一片空茫的宇宙中，一艘有着黑甲军标识的军舰正平稳地漂着，军舰的主控室中只有一个人，缪西德。
自动驾驶系统从来不会规划什么疯狂的路线，所以这次返航比缪西德来时花费的时间要多很多，毕竟自动驾驶系统不会超速，也不会在十分钟内连续跃迁三次。
三次连续跃迁加上侵入军舰使缪西德变得虚弱，也就是周文眼中的“一脸肾虚”，他不得不在最后关头主动退了出去。这次突袭，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缪西德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自一零一五年因炸毁银狼星域中纪星而被黑甲军委员会投票投进军事监狱后，他再没有这般冲动行事过。
“不过，一切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好似预见了什么，缪西德毫无征兆地笑了，他随手给自己倒了杯红色的饮料，开始播放一个视频，视频中是各式各样的虐杀与满屏的鲜血——
无论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人类最阴暗的隐欲总不会消失，那么以此为土壤的各种罪恶行径便也将永不消逝。
几秒后，一个通讯接入了缪西德所在军舰的频道。上级通讯往往是可以不通过请求直接接入的，不管你此时是在上厕所还是在搞什么为繁衍而战的剧烈运动——当然后者不管在哪个势力的军规中都算是严重违纪。
一个看面相十分正派的中年绅士的影像出现在显示屏上，神情严肃，颇有些将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布兰特先生，你好啊。”缪西德随意地靠在控制台的靠椅上，抿了口饮料，十分没有诚意地打了个招呼。
那中年绅士正是黑甲军委员长巴罗?布兰特，在联盟中的知名度仅次于缪西德，政治上一直负责唱红脸，属于缪西德刚炸完一个星球他就立刻表示抱歉，并发起投票把缪西德请进军事监狱住两天的那种存在。
布兰特刚接入通讯频道便听到缪西德播放的视频中那凄厉的惨叫，人类总是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动作，比如说在听到惨叫时看一眼声源——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纵然他对缪西德的“品位”完全知情，并也为了和他“友好交流”而尝试着习惯，但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一下还是很惊悚的。就在这时，缪西德恰到好处地喝了口红色的饮料，布兰特只觉得胃中一阵恶心。
缪西德对这些恍若未觉，在布兰特发话前就说道：“布兰特先生，我对这次未经上报私自动用武装力量十分抱歉，回总部后我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宽容，您的善意我将铭记于心。”自然，这感谢的话语伴随着缪西德独特的嘲讽语气听起来格外讽刺。
布兰特稳住了情绪，开口道：“缪西德元帅，你不必感激我，我的一切是我党赋予的。你对星际自由党的忠诚毋庸置疑，只是希望你能对这次事件……”
就在这时，缪西德抬起手中的玻璃杯对着显示屏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笑容现出些许疯癫：“布兰特先生，您一直在看这杯饮料呢。放心，这不是血，只是一种我自己调配的饮料，味道倒是和血很相似呢。我叫它‘error’，您要尝一尝吗？我的休息室里有很多，我可以叫我的副官现在给您送过去。”说着，他将一杯“error”都灌入口中，嘴角留有几滴鲜红仿佛他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布兰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番令他极度不适的对话并切断了通讯。
通讯频道暗了下去，缪西德才收了脸上的疯狂之色，将玻璃杯随手扔在地上。
看着四分五裂沾染血色的碎片，缪西德抬手关掉了血色的视频。
他一直以来都在扮演一个疯子，演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