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去岁分发给贫民的粥米还剩几何?某今日去济民库看了,确是有几笔对不上帐。”白衣翩翩的公子声音温润,目光温和,可被他盯着的官员却只觉得冷汗涔涔,目光如刀。
“若是某没记错,去岁封库时,还剩了百余石粮食才是,怎么某看着少了许多?”
“这...这个......哎呀,谢世子,这府库中的存粮也不是下官说了算的,下官只不过是一个管存粮的小官罢了,这件事情您还是得去问问尚书大人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只想着赶紧先把这位大佛送走。
“唐大人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唐大人是最受尚书大人信任之人。尚书大人位高权重,政务繁忙,像是济民库存粮这种小事,不都是唐大人做主的吗?若是唐大人不能给某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某不念昔日同僚之情了。”
白衣的公子依旧笑容温和,但是那青衣的官员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勉强,白衣公子仿若不觉,依旧温温和和的说着,
“唐大人,你是晓得的,谢某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既然陛下派某来督察户部诸事,那么不管你们有什么花花肠子,最好别让本世子发觉才是。”
白衣的公子说罢,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某还有事,先告辞了,唐大人留步。”
青衣的官员眼见着这尊大佛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愁眉苦脸,“这谢君玉谢世子可真难缠啊!”
“再难缠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他谢世子乃是陛下的嫡亲外甥,深受陛下和靖王殿下的宠信,便是难缠,不也得好生伺候着?”
紫色朝服的官员慢悠悠的走出来瞟了他一眼,看向白衣公子离开的方向,“早给你们说了,把尾巴都藏好,上赶着找死,我有什么办法?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自求多福吧!”
言罢转身就想离开,留下青色官服的官员满头大汗,一脸菜色。
“大人倒是给下官指一条活路吧,下官可是牢牢记得大人的吩咐,济民库中的东西,下官一粒粮食都没有碰过!”
紫衣的官员停了停脚步,
“唐主事既然没碰过,怕些什么?下面的小吏记错了帐也不是不正常,你是年纪越大便越糊涂了。既然世子看重此事,莫说是你我,便是左右仆射大人也不敢顶风作案,活该他们去死,你可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甩袖子便离开了,丝毫不理会后面那青衣的官员纠结恍然之神态。
谢洵,字君玉,大庆王朝楚国长公主同镇北侯兼辅国大将军谢奕的嫡长子,今上的外甥,当朝靖王的嫡亲外甥,十六岁被拔擢为正五品下的朝议大夫,至吏部观政,其人温润如玉,君子端方,被本朝大贤评价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因为他平素甚是关心爱护平民百姓,也被时人称为“白鹭公子”,取其机警纯洁之意。朝中官员私下如此称谓是嘲讽贬斥,而百姓则认为这是对他的褒扬,目前则是领了金紫光禄大夫一职,已经在吏部,兵部,刑部转了一圈,目前在户部也不能称为“观政”而是“督察”,毕竟金紫光禄大夫一职同尚书相当,十八岁便是正三品大员,陛下又多加宠信,不少朝中官员都怀疑这位世子爷乃是陛下之子。
一到几人约定好的包间,户部尚书钱百骏就恨恨灌了两盏茶下去,
“你这野人!平白糟蹋了这好茶!”御史大夫刘江颇为心疼,瞪了钱百骏一眼,“这是又被那位白鹭公子捉了痛脚?倒拿我的宝贝茶叶出气!”
“我倒不是气他,人家天潢贵胄,哪里有错?有错也是我们有错。”钱百骏气呼呼的放下杯子,“我是气我手底下那帮白痴!明知道济民库是谢君玉上书建立,而且十分看重,还有不长脑子的赶往里头伸手!动手的时候倒是大胆,事发了我左右也逃不了一个御下不严!”
“总有人不长脑子,不过谢君玉如今行事越发大胆了,什么都敢说,还真不怕死。”太常寺少卿王一宁悠悠闲闲抿了口茶,太常寺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个闲差,这种时候,就很难生出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感觉来,
“他有什么好怕的?陛下宠他和宠眼珠子似的,身边的亲卫随从都是边军调过来的,想他死的人只会死的比他利索。”尚书令大人捧着茶盏,眯着眼,
“不过说真的,谢君玉他真的是龙子凤孙?”王一宁好奇的看向尚书令大人,“你傻了?他本来就是龙子凤孙。”钱百骏翻了个白眼。
这几人是极要好的友人,也许政见并不相同,也不碍着这几人偶尔聚聚闲聊,做官越久,朋友就越少,在这里他们可以放松一二,出去了,该拉对方下水也绝对不含糊,当然,在这间房子说的话,出了门就得忘的一干二净,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那位的沧海遗珠?”王一宁冲着皇宫的方向挤眉弄眼,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几人毫不留情的嘲讽,“没事少陪嫂夫人看什么包公案了。”
王一宁不理他们,“尚书令大人,你倒是说说啊?”尚书令大人抬眼看了看他们,“我一直觉得这种传言就是无稽之谈,”尚书令大人叹了口气,“可这几天,陛下仿佛起了要给谢世子封王的念头,倒是让我也有些困惑了。”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从来没有异姓无功封王的,从前陛下宠爱谢君玉,也只不过是格外偏爱,若是要封王,可不是格外偏爱了,毕竟除了太子之外的几位皇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连弘文馆大门都没出,他谢君玉从十六岁就在各部观政,可太子殿下也只不过是在礼部观政三月,目前是跟在靖王身边学习,堂堂太子,哪有跟着亲王学习的道理。
“陛下要做的事情,没人可以拦,也没人拦得住。”尚书令大人老神在在的喝茶,面上波澜不惊,“敢拦的,都死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