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榕瞧这一片祥和,竟没有半点临近战事的紧张,笑还僵在脸上,话却是说不出来了,心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官。
“那颜某就叨扰了。”颜徴站在李见榕身前,笑道。
“哦!这位是颜大人!”田亚一惊,挫着手,“小人眼拙眼拙!颜大人一表人材,不愧咱晋国的定国重器!大人请入席!”
四人跟着田亚上了正座。
“这位小公子...”
颜徴笑着接道,“右相府跟来的,一同历练历练。”
“原来如此!”田亚是个人精,早听说是右相府的小姐跟着来,本还有些疑惑,颜徴这样一说,多半是那小姐临行怯场,又放不下颜面,让自家男丁顶了来。不过田亚十分会做人,也不说破,“尤小公子放心!有田某人在,这历练绝对顺顺利利,届时尤小公子就放心交差吧!”
“那就替尤相多谢田大人了!”李见榕懂了颜徴的意思,不摆架子,笑着就将手里的公文递了出去。
“不敢不敢!能为右相大人解忧是田某的福气啊!”那田亚笑的油光满面,又指了指在座的人,“这在座的几位都是荣平乃至衮州的顶梁柱,听闻大人莅临,都说想来拜会拜会,一会儿再跟大人您敬酒啊!”
闻言在座的人都跃跃欲试,脸带欣喜。
还得喝酒?李见榕抽了抽眼角。
只见颜徴低头应是,竟还拿起酒杯敬了田亚,“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田亚一惊,没想到这颜大人跟传闻里的如此不同,难道自己这般掩饰示好大可不必?田亚心中疑虑,但还是大笑着敬了回去。心道还是得稳重些,不能如之前一般上来就拿银子美人砸。
喝罢酒,田亚挥了挥手,就见传闻中价值不菲的西夏班子登了台。
“一会儿我可不喝。”
她从没喝过酒,也没试过自己的酒量,若喝醉了什么瞎话都外蹦误了事可怎么办?
颜徴笑着看那班子唱曲儿,神色未变,“我可不会替你挡。”
“......”李见榕呵呵大笑,又低声,“老子自有办法。”
颜徴抿了抿唇,心道不能让这姑娘跟陆廷他们混了。
台上的班子足有十人,皆持琵琶,其中正中间站着一身穿翠绿戏装的女子,似在唱一曲西夏的民歌。
有些耳熟,李见榕跟着哼了哼,突然忆起这不就是母后从前唱给自己作摇篮曲的吗?
说来,她这母后真是太过粗枝大叶,把自己当个男孩儿养就算了,她还一直以为天下娃娃的摇篮曲都是如此激昂高亢的调调,夜里就应该是精神最好的时候,现在才知道也就她母后做得出来了。
她盯着这姑娘哼曲子,还能跟上大半的歌词,田亚察觉,十分殷勤。
“尤小公子可满意?”他虽不知这小公子在尤府什么身份,但不介意自降身份,能为右相办个事,让人记着自己的好,向来是自己的乐此不疲的,他道,“要不然今夜就让姣娘陪陪?”
李见榕闻言,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心道正中下怀,笑说,“好啊!但一个怕是不够!大人可舍得?”
“咳...”颜徴呛到,抬眼看她,似在说:你知道这个陪是什么意思吗?
“颜兄别跟我抢!”李见榕挥手推他。
“舍得!舍得!”田亚高呼,大笑道,“尤小公子果然人中豪杰!这班子都是尤小公子的!哈哈哈哈哈...”
一曲唱罢,桌上的菜剩的七七八八,田亚站起来,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酒杯,大声道,“今日各位兄弟能站在这儿都是献了诚心的,田某提议!咱们都来敬这远到而来的贵客,如何?”
众人闻言,都拍手称好。
李见榕见状,连忙起身,有些为难的走到田亚身边,“这个...田大人你得理解,我今晚还有事儿,喝酒了不好办啊!”
颜徴摸杯沿的手一顿,有些无语。
田亚一愣,笑的更欢了,跟大人物交好,若能与你分享些自己不好见人的隐秘之事,这个交情才算更上一个层次,他是个知道分寸的,忙道,“尤小公子放心!田某都懂!”
李见榕笑着点点头,心道你懂个屁,却说,“田大人真是我晋国的解语花,回去之后,定会在老爷面前多多美言!”
“那就有劳!田某敬尤小公子!”田亚笑的油腻腻的胡子都飞了起来。“咱尤小公子今日醉不得!各位兄弟还且高抬贵手,来日方长,改日孝敬未尝不可啊!”
众人见田亚讨了个好,今日眼见这左相大人并不似传闻一般高岭之花,甚可亲近,忙提酒上前。
没自己的事儿了,李见榕坐了个偏点的位置磕瓜子,觥筹交错间一袭烟青色衣裳的颜徴尤为出挑。
“颜徴是这样的人吗?”李见榕吐出瓜子嗑。
“嗯?”小鑫子在李见榕身后,没太听清。
“他们看上去很喜欢颜徴。”李见榕侧着头,手指了指那边谈笑畅饮的人。
说起来颜徴算是这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了,不过二十出头,却如此会笼络人心。转念一想,在朝堂上都能如鱼得水,这衮州小地方,怕更是不在话下。
“颜大人礼贤下士,自是谁都可做门下客的。”
李见榕愣了愣,这话不像是小鑫子能说出来的,她转头看着小鑫子,“你今日也饮酒了?”
那小鑫子似刚刚恢复了清明,挠了挠脑袋,“田知府太客气了,不喝白不喝嘛!”
话音刚落就挨了个结实的脑瓜崩,“你才多大就喝酒!也不怕醉倒了!”
小鑫子嘿嘿一笑,十分纯良,“十五!”
比殿下还小两岁呢。
“殿下虽躲过了酒,可房里那位怎么办呢?”小鑫子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
李见榕轻笑,晃了晃手上的镯子,“自是有办法的,只是我瞧这班子,若能为我所用,不战而屈人之兵,倒也并非空谈。”
小鑫子眼里闪着光,“殿下真有办法!”
李见榕傻傻的笑了,拍了拍小鑫子胸脯,“放心吧!本公主那么聪...”
“颜大人!”小鑫子一喝,李见榕连忙住嘴,转过身来,只见颜徴施施然到了跟前。
“明日午时,周乡绅的约替你应下了。”他站着看她,眼神清明。
李见榕心下有些疑惑,但闻言还是歪过身子朝那堆人拱手笑了笑,那边一粗眉方脸的中年人忙谄笑着摆了摆手。
“应他干嘛...”
颜徴凑近了些,李见榕甚至能闻到些酒香,这才发现颜徴虽面色沉静,但耳根子早红了。
“地点在荣平往西十里一线天,离交战之地极近。”
“懂了!多谢!”李见榕怕他摔了,伸手扶了扶,还没碰到衣袖,只见颜徴又稳稳立好,看了小鑫子一眼,转身去应付了。
李见榕没注意颜徴的眼神,只看他那有些轻飘的步伐觉得自己是不是忒没良心了,转头朝远处的小厮招了招手,问清自己的房间,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