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信的友谊
为了医治奄奄一息的米拉斯塔,阿帕斯特一行人不得不放下生死未卜的培拉和特兰斯,一路南下,希望到伊莱亚斯的都城圣伊莱亚斯城中寻求未来赴约的索拉达的帮助。当然,自从索拉达一家搬离艾洛夏之后,阿帕斯特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路艰难地避开滚石和呛人的余烬,终于穿越了夏风小径,来到了旅途的第一站——海风港。不过不幸的是,艾洛夏有巨龙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现在海风港里似乎是难民营,伊莱亚斯北部的人们争相从这里搭船逃窜到大陆的对岸。而如此不巧,培拉也消失了,不能提供什么援助。
“海风港已经满了,满了,容不下你们了,你们可以考虑去北边境艾洛夏,那里几乎是空的,哈哈哈。”一个守卫对一些疲惫而惊恐的人们说着,坏笑着。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借口哦,”姬奈尔摇了摇头,看着阿帕斯特,“我打赌米拉在逐渐走远。”
“我们需要想个办法。”瓦伦利亚说着。
“哦,希望有人需要你提醒一个办法的重要性。”塞缪尔说着,瓦伦利亚狠狠地瞪着他,然后他摆摆手,走向那个很不讲道理的守卫。
“这里已经满了,你就和骷髅架子一样,滚开!”守卫说着,推了一下塞缪尔,手却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哦哦,当然,阁下的港口满了,但是,在这么多猪中间,仍然可以塞进一些人的,不是么?”塞缪尔说着,微笑。
“是……你……”显然,对方在惧怕着塞缪尔。
“不过显然现在我们还是很臃肿,但是,卸掉了这些个……叮当响的金币之后……我们就,足够苗条了,哼?”塞缪尔微笑着,摊开手,数不清的金币从他的兜、袖口和长袍下摆下掉了出来。
“是……是……用手碰到阁下的金币……真是格外地硬……”守卫说完,争相趴在地上捡起了那些金币,然后更多的人跟着抢了起来,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好了,跟上吧。”塞缪尔摆摆手,招呼阿帕斯特一行跟上。
“哼……金钱的走狗。”瓦伦利亚小声说。
“抱歉,你是在骂他们还是我呢?”塞缪尔侧过头问着。
“你们都是。”瓦伦利亚刻意放大了声音。
“哦,精灵说人坏话都毫不掩饰的么?”姬奈尔问艾尔文。
“精灵也有所谓的性格吧,可我只是觉得,只要世界上的树叶足够多,塞缪尔就永远不缺金币。”艾尔文说着,摊开手,手心上也摆着一摞金币,然后她向后一抛,金币化为了几片树叶。
“小把戏,小可爱,嗯哼?”姬奈尔说着,顺手抓住了一片树叶,然后手一挥,树叶不见了。艾尔文对他苦笑着,装作没有看到刚被姬奈尔踩了一脚的树叶。
阿帕斯特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酒馆的地方,酒馆上有个摇摇欲坠的牌子,很难辨认出上边曾经写的是什么。
阿帕斯特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门,这里显然很久以前是个酒馆,不过现在被翻修过了,摆了很多排凳子,而吧台似乎是个演讲台,阿帕斯特带着一行人向酒馆的二层走去,木板发出吱呀的快活的迎客声,淡黄色的煤油灯光从某个门缝中透出。
“额,兰瑟?”阿帕斯特在门口试探性地敲了门,轻问。
“哦,亲爱的娜娜,帮我开下门。”一个沉痛的男声,然后一个有着灰色的柔软辫子以及漂亮的绿宝石一般眼睛的少女开了门。
“——兰瑟?”阿帕斯特试探着问,对方才从一堆文件中站起来,将将露出一个脑袋。
“是的,我是海风港管事的,我叫兰瑟,您是?”
“阿帕斯特,额……特兰斯的儿子,我想您听说过我。”
“哦!特兰斯!好久不见那个老家伙了不是么?娜娜,你先出去。”
“……”少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阿帕斯特,然后转身跑了出去,并没有注意其他人。
阿帕斯特一行瞬间挤满了这个小屋子,兰瑟,本该是一个年轻人,但是海边的生活让他疲惫,整日和水手们打交道,也让他变得更加果敢和聪慧。不过阿帕斯特坚信,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毕竟,培拉和他的关系如此紧密,而培拉又是第二次改变特兰斯人生的人之一——第一次,当然是汉斯和一个叫十年战争的家伙。
“额,这位是米拉斯塔.维斯,可以说是我的弟弟,他是培拉从海里捞上来的。”阿帕斯特解释着。
“哦,米拉,我知道他,他总来帮培拉船长的忙,他前几天还来看过我,现在谁来说说,他这是怎么啦?——哦,我懂了,巨龙?”
阿帕斯特点了点头,示意姬奈尔将米拉斯塔拉近一些。兰瑟戴上了眼镜,让米拉斯塔平躺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上,然后检查他的身体状况,都是一些简单处理过的几乎致命的伤。
“你打算怎么办?”兰瑟问道。
“我们本想带他去圣伊莱亚斯城的,我在那里,有个,小时候的玩伴。”
“我很遗憾,但他确实可能撑不到那里了。”兰瑟摇了摇头。
“哦,不……不要让他在旅程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结束……我本想……”阿帕斯特恳求着,但是兰瑟摇了摇头。
“我会去港口找一些人来看看有没有可能帮点忙,这几天你们住在这里,这里原来是酒馆的,二楼都空着。”兰瑟歉意地笑了笑,请阿帕斯特和姬奈尔帮忙把病人抬走,然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尴尬的三人……
“哼,现在,二对一了,不是么,”瓦伦利亚不满地说着,双手环抱胸前,打量着塞缪尔,“一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怪法师,还有一个……”他又看向艾尔文。
“我本来不想评价你什么的……但,咳咳……你不觉得你和精灵应有的……优雅,有一些出入么?咳咳……还是……咳咳……坎德尔的法师在你身上施了什么堕落的……魔法?”塞缪尔说着,然后又轻轻咳嗽了几声,好像被自己逗乐了。
“……”艾尔文依然毫无表情地看着瓦伦利亚。
“我想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没办法吵起来了。”塞缪尔微笑着,转身出去,艾尔文歉意地向瓦伦利亚点了点头,也想要走出去。
“嘿,等等,你说过你觉得我像谁,额,特兰斯,也这样说过。”瓦伦利亚问道。
“……”艾尔文回过头来,重新审视瓦伦利亚,然后说,“也只有脸像而已。”
“但,但,我总觉得,我也在哪里见过你,但我记不清楚,而且不是在月歌森林里。”
“当然,我很少在乖乖待在艾文里,”艾尔文轻声说着,“还是说,其实你来自神秘的西尔森林?”
“不,我只是普普通通的混迹在坎德尔的精灵。”瓦伦利亚急忙解释。
“那样最好,我不希望我珍贵的友人都变得如此……不懂礼貌,”艾尔文说着,轻眯着眼睛,“还有,来自艾文西尔森林的精灵啊,我虽然不明白是什么让你背井离乡去了坎德尔那样的地方,但……请不要遗忘月歌森林是精灵永远的故乡。”艾尔文说完,便走了出去。留下瓦伦利亚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绵延在西大陆伊莱亚斯北部边境艾洛夏更北方的月歌森林,可以说是世界上精灵最密集的地方。原本精灵很平衡地分布于两处,但随着时间的打磨和挑唆,精灵们分裂成了四份,而十年战争后,除了月歌森林中的两支精灵部族外,我们再难找到成群结队的精灵了。
那么再来说说精灵们心中的圣地,月歌森林,在氏族的分裂中被含糊地分成了西月歌森林艾文,以及北月歌森林西尔。西尔的精灵们生活在恶劣的寒冷中,渐渐也变得寒冷起来,渐渐绝迹于世界,不过可以证实他们没有灭绝——所以艾文的精灵成为了精灵界的主流,他们的形象成为了人们心中所向往的精灵的模样,他们的性格成了人们心中精灵所应该是的性格——人们开始乐于传诵和模仿他们的高雅和傲慢,苍白和高挑,他们一如既往地生活,似乎不被世界所干扰,即使发生战争也不会离开森林,到了最后,不仅是他们自己,就连那些听了他们故事的人们也对他们的领土和信仰变得如此狂热;而西尔则成了神秘和恐惧的代名词,从此消失于这个世界,带着无数的秘密和魔法绝迹于这个世界。
而我们通常遇到的,都是那些曾经属于东之森和南之森的精灵流亡者,他们的家园在战争中被毁,自称背弃了神,以及被神遗忘,而苟延残喘于世界各地,最好辨认的,就是比月歌森林的精灵稍短的尖耳朵,常见的性感的暗色皮肤——还有全世界最美丽的眼睛。说起来,瓦伦利亚和艾尔文这两位来自月歌森林的精灵同时出现在森林外真是让人惊叹——即便瓦伦利亚有意向艾尔文隐瞒自己来自月歌森林,但显然这是瞒不住的,何况还有阿帕斯特那样的大嘴巴。
然而此刻,并不是什么可以弹着拉米亚讲述精灵数不胜数传说的时候,阿帕斯特还在为米拉斯塔生命缓慢地流逝而悲伤焦躁,他甚至痛恨起这个无意义的约定。不过,最终见到了当年五勇者中的三位,还是让他欣慰的。
姬奈尔和塞缪尔就和当年一样有无数的秘密等待他去拷问,当然,还有那个他很熟悉但又一无所知的瓦伦利亚,还有新加入的似乎和特兰斯很熟悉的艾尔文——不过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随着米拉斯塔的每一丝渐弱的呼吸声,阿帕斯特都把对同行者的疑问推得更靠后。
显然,这些日子是难熬的,所以阿帕斯特干脆把自己锁在米拉斯塔的屋子里,这样就听不到瓦伦利亚和塞缪尔有心无心的斗嘴、欣赏他们斗嘴的姬奈尔,以及可以避开艾尔文木雕般的凝视。
不过,终于,还是有些好消息的,兰瑟从港口的商人手中弄来了一些奇特的药物,虽然他不保证这些药物的安全性,但是这些药物确实救活了米拉斯塔,从此,米拉斯塔又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他还拿不起弓——不得不提,他引以为傲的那把弓断在艾洛夏的巨龙牙缝里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来整一把新的。
平静却又焦躁的日子缓慢流淌,然后,也终于到了可以起身出发,前往圣城的日子了。
——
“一个庆祝会。”阿帕斯特高举着和啤酒颜色毫无差异的无酒精充气饮料,大声说着。
“哦,你算了。”米拉斯塔虚弱地感谢着,然后吮吸着面前难看以及难闻更加难喝的奇怪的药。
塞缪尔面带享受地喝着一种自备的奇妙的东西,看起来和米拉斯塔的药一样……恶心;瓦伦利亚是不会屈服于啤酒的,所以在喝一些精心调配过的精灵风味的含酒精饮品;艾尔文在陪着一位水手的猫舔牛奶;只有姬奈尔一人在真正地喝着海风港和周游者公会一样美味的有名的黄油啤酒。
“毫无疑问,我们应该感谢兰瑟所作,而且我们明天就可以从这个都是霉物和海腥味的地方启程了,我们会去圣伊莱亚斯城,然后,凑齐我们的五勇者——当然多出来两位,你们不介意七勇者吧?”
“我很介意。”“喵?”艾尔文毫无感情地说着,然后低下头来继续逗着猫。
“——那好吧,反正,谢谢大家陪伴我这些日子,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去圣伊莱真正治好米拉的伤,然后……然后……我想,或者说,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旅行?”阿帕斯特口气近乎请求。
“难得一见,必定相从!”姬奈尔说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哦,奥帕,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呢。”瓦伦利亚说着。
“呵呵,我需要在你身边看着这个可疑的精灵。”塞缪尔苦笑着。
“我也会看着你的。”瓦伦利亚狠狠地回敬。
“我以为可疑的精灵是指我呢。”艾尔文微笑着面向塞缪尔。
“哦,你们关系可真好,”米拉斯塔虚弱地说着,看向阿帕斯特,“与你同在,哥哥。”
阿帕斯特开心地笑了,很是开心,一下子又有了如此多的人陪他一起,这一定是一个好的开始,证明那些个有关神之使徒的预言很可能不是玩笑,他正一点点变得更像个真正的勇者。
然而,总是有然而,这些可信或无信的伙伴,在今后,却也是有生死与共,也有兵刃相向的,不过太早地知道结局总是不好的,就让他们的旅程,慢慢、慢慢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