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呀，等了一年，两年，都孩子都五岁多了，模样看着也是不伶俐，说话也还是不利索。和邻居的小朋友们玩儿，他老是被欺负，回家了，也不懂告状，也不懂哭，总是笑嘻嘻的。有时候，又不笑，坐在那里发呆，都五岁了，还这样，就带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身体没有什么毛病，智力也检查不出来，建议我们带到相关的机构去鉴定。我们吓坏了，还去烧香，想了很多方法，最后不得已，还是去了省城的大医院。大医院也检查了，说身体没有问题，但智力真的基本上不抱什么希望了。让我们去了特殊的鉴定机构，我们去了后，鉴定了才半个多小时，就让我们回去等通知。我们本来想回家，但想想，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就在这里住几天，多转转。也想着，孩子可能是在乡下，小镇上，太压抑了，到大城市，见了新鲜的地方，说不定就活泼多了。我们于是在省城玩了一个星期，花了挺多钱。那一个星期，我们老两口是提心吊胆，但是大宝玩的挺开心的。”
“可是，等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再去，直接出来的结果，就等于给大宝判了死刑了。”栗爷爷说完，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长寿的老人，岁月里积累了太多的无奈和痛苦，“姑娘，我们当时的心情，简直落到了谷底。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我老伴当时就瘫软在了诊室，走都走不了了。只有大宝，还在那里玩的挺开心，笑得傻乎乎的。”
“我们那时还有怀疑，还抱着希望，就想着那鉴定机构你一家又不是权威，我们又找了关系，找了好几家。最后，还是去了北京。”栗爷爷叹了口气，“那时候也想着，省城玩了，再到北京玩玩吧。让孩子开开眼界，就算真的智力不好，也该多见见世面。可是现在想想，也可笑啊。智力达不到，看到了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连方向感都控制不了，出了门没人看着，会丢，这样的孩子，再见世面有什么用？反正，最后我们还是去了，是当最后一次努力。”
蓝小情听得入神，很希望听到不一定的结果，哪怕她现在知道，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当然了，结果是一样的，我们家大宝，是中度弱智。”栗爷爷叹了口气，旁边的栗奶奶，麻木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再听到当年的事，她不知是个什么心情，或许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栗爷爷续道，“中度弱智，唉，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别说学奇门了，认字都困难。北京的医生也建议我们走一些机构和渠道，来培训孩子，至少生活可以自理，以后至少不需要人照顾太多。我们几经考虑，还是回了老家。但是我们从生活了好几年的小镇搬了出来。”
“搬到了省城？”蓝小情问。
“你知道原因么？”栗爷爷突然又笑了笑，“我们是怕丢人，怕大宝，怕孩子给我们丢人。生的个傻儿子，那小镇上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笑话我们，我们怎么住得下去。好在家里有家底，带着孩子我们就搬到这里来，就是这个房子，是家里老人出钱给买的。一直住到现在，我家有弟兄姐妹，不用我们照顾和奉养。我老伴家也是一样，我们所有的精力都在照顾这个孩子上。我们也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可是怕了，怕再生一个傻子来，就打消了念头。”
“所以想着再收养一个？”蓝小情问。
栗爷爷点了点头，“但是，那是大宝已经十多岁的时候，我们才想起来的。之前国家也没有这个政策，有的人家，拣了孩子，就自己养活着，也当是自己的孩子，后来人口普查的时候，也给上了户口。我们那个年代，正好卡在要规范的时候了。当然，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我们原本对大宝有着更高期望的规划，想让他学有所成。但是当得知他真的是个弱智，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想着要怎么让他慢慢长大，这都已经是个难题了。因为，别的孩子，至少在六岁之前，是可以自理的，说的最简单点，至少可以自己上卫生间，自己料理。可是我们大宝，到了十岁，才在我们费尽千辛万苦之下，才做到。至于想着，在我们都不在了，以后他的生活谁照顾这件事上，那是他十五岁之后，我们在考虑的。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因为有了大宝的时候，就已经年纪不小了，和我们同龄的夫妇，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上中学了。想到要收养一个，还是当初那家鉴定所的同志提的醒儿。”
“我们在大宝十岁的时候，他很多东西，也学了起来，可能就是慢点。但是我们想着，他十岁的时候，能做到别的孩子五岁做到的事，这不也行吗？慢点就慢点，哪怕他二十岁了，能像一个正常的小朋友，十岁的时候那样去上学，也是有希望的呀？于是，我们又抱着盼望，带他到了鉴定所，希望看看他当时的情况如何？”
“如何？”蓝小情追问。她又一次被带进了情节，尽管她还是个知道结局的人。
“当然不成了。”栗爷爷淡淡一笑，栗奶奶还是那副表情，好象躯壳还在，灵魂早就不在了。栗爷爷继说，“但是鉴定会所的人说，大宝的情况，已经挺乐观的了。毕竟弱智不是病，没得治。只能尽力的开发和引导，希望以后社会有相关的福利机构。那之后，我们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成天想着有什么福利机构可以帮助大宝的以后，将来。我们到处去找，打听。可是弱智的机构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弱智的学校。我们送去了大宝，到那里读书。读了两三年，毕业出来，也还是那副样子，懂了点事，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正是找这些机构的同时，我们找到了那家福利院。这才让我们想起来，或许可以给他找一个妹妹。”
“你们不是想找个童养媳么？”蓝小情话问的犀利，毫不留情。
“算是吧。”
没想到，栗爷爷倒是大大方方，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其实，这种情况，在当时，倒退十来年，家里也点家底的，都是在老家找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有的甚至是买一个，养在家里，和家里的傻儿子培养感情。可惜，我们生不缝时了。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要么是自己再生一个，或者是领养一个。我们想着，再生，别说身体能承受，怕的就是再生出一个弱智来。若是领养的话，会费点周折，以后可能也会提心吊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伺候人的，哪怕年轻时对她有恩。我们几经思量，想到的，就是找一个小女孩，多打探打探性格，有感恩的心，以后不会做出太伤天害理的事来。而且，我们当时的想法是，一切都自愿，毕竟最后我们真的会啊财产留给他们。”
“你们选中妈妈？”
“嗯？”
“哦，就是国娜娜。”蓝小情说了才刚听到不久的中文名字。
“啊，那个姑娘很好，我们很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大宝，我们也担心，将来万一她翅膀硬了，不想要大宝了，我们又不在了，大宝也受罪。”栗爷爷说完叹了口气，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太贪心了，一个弱智，谁会喜欢？”
“不……”
“没关系，这些年我们看到的异样的眼光太多了，甚至是我们自家的亲戚，都会这么看待大宝。”栗爷爷摇摇头，似乎一切都释然了。
“那”蓝小情有些试探地问，小心翼翼地，“田佑基呢？”
“啊，那孩子啊。”栗爷爷的表情倒是没产生太多的波澜，“那孩子很聪明，他一开始很想来我们家。但我们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欲望，也看到了贪婪，这样的人我们很怕，我们也了解，真的不敢招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