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再度使用火眼金睛盯看寺院,透视了一重又一重障碍,见到紫气袅娜弥漫,却见不到其源自何处。不知其源便无法着手,乃心生一念,变做一个天上值日的丁甲,口中默默有词,把土地公拘出来,拿腔拿调问道:
“喂!土地,这里寄有天子魂魄,不日将转世投胎,你可守护得好了?万一出了岔子,玉帝问罪下来,你我担待不起。”
土地公回答:
“上仙尽可放心。天子魂魄有我看护,一直在宝瓶里睡得安安稳稳的,当今皇上只要在此临幸妃子,便能大功告成。”
土地的声音令大圣一怔,他曾经听到过这把声音,盯视之,竟是在塌脸神庙欲找风月大王拘来问话时见到的那个。
这位值日的丁甲瞪大了双眼,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玉帝面前不能敷衍,今日轮到我值班,我是要尽心尽职的,你且带我去看上一眼,我好回话,让玉帝放心。”
土地怎敢说个不字,乃和值日的丁甲各自摇身变化,混在游人之中悠然进了寺庙。
庙中有一水池,池中有一座驮着石碑的神龟雕像。雕像十分巨大。
“上仙请看!”
大圣又一次使出火眼金睛,果然便见神龟肚下源源不绝冒出一股磅礴浓雾,其由下往上笼罩着巨大石碑,飘飘渺渺升向天空。游人心潮感应,纷纷在此跪倒祭拜,往池中抛洒银钱祈福。土地把大圣带到一旁,瞅着神龟说道:
“上仙请仔细看来,这连天不断的香雾就是从石龟肚子下的豁口溢出来的。它那里面的空隙还藏着一个宝瓶喽,下一代人间天子的魂魄就睡在那个宝瓶里面。凡人不会变化,怎么也进不到空隙里,更加不知道里面还有个宝瓶了。宝瓶里的秘密就是连神仙也没有几个知晓的。”自得一笑,说道,“如此上仙可以放心了吧?”
土地公话音刚落,大圣火眼金睛神技连过数重障碍,最终见到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这粒丹丸静悄悄躺在宝瓶之内。宝瓶只有拳头大小,瓶口狭长,盖子上还贴着一张揭,大圣寻思道:
“也许这张揭就和当年把我镇压在五行山下的那张一模一样,到时一旦揭开,龙种自会出来,进入最近的胚胎,从而托生为人。”
大圣心里盘算一阵,和土地公走到寺外,仍旧拿腔拿调说道:
“我看那魂魄精神好得很,你且继续小心看护,将来他托生事毕,大功告成,我禀报上去,玉帝自会重重赏你。”
“小仙不敢求赏,但是期望上仙代为美言几句。小仙原先管的是踏脸神庙一带的土地,因为调迁,和老婆子两地分居。老婆子现在还留在塌脸神庙附近。玉帝要是算我一功而要行赏,就请把老婆子也调来这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小仙在此先感激不尽。”
“土地公也会调任的么?”
“对啊,小神接到调令时也是不解。要不上仙也可以帮着问问玉帝,告知小神,以解小神疑惑。”
原来如此!大圣连称好说。
几个月前,青木樵夫和沙悟净到此地游玩,望凉寺还破败不堪,少有香火,和尚都没有几个,这回大圣来见却是焕然一新,兼且香火鼎盛,沙弥众多,中间没经过多少时间,望凉寺怎么这么快就变成这样的光景了呢?
只因天音对我的屡屡摆布,我自是一切尽知。
事情还得从朝廷说起。这些年新皇亲政,他在朝上勤政爱民,下朝之后却钟情炼丹之术,为了两不耽误,把一个交心已久的道士尊为一品天师,赫封为转阳真人。这个转阳真人多少有些本事,某日在宫中夜观星相,看见天边一颗天喜星暗暗闪动,与硕亮的紫微星一闪一合遥相呼应,掐指捻算之际,竟觉血脉翻腾,知道这是非比寻常的异兆,乃急忙登高望远,依稀看见远处有一道祥云笼罩许久不散,祥云下面紫气腾腾不绝,揣摩一阵,掌握了其中端倪,次日便来御花园向皇上禀报道:
“吾皇即位以来,四海升平政通人和,时下可以定立太子,以免未来内宫争斗不休,或会因此坏了伦常,让外人耻笑。”
皇上示意左右随从回避,带着转阳真人缓步走入万花丛中,贪婪地吸了一口稠如蜜汁般的花香,只和转阳真人说道:
“朕生养了数个男子,每一个都还年幼,将来秉性如何,目前无法预知。要从中立出太子,时候似乎未到。”
转阳真人道:
“依臣所见,皇上若是只想着眼前这几个王子,只怕将来他们长大了也没有一个当得成太子的,皇上所愿怕是要落空啊。”
“真人不必忧心,宫内嫔妃不缺,听说善贵妃、董贵妃都已身怀六甲,除却这两个,往后仍有子嗣出诞,我的后人多的是,不从现在那几个王子中立出太子,还可以另选他人。”
“皇上,臣所言并非此意!恕臣直言,不管将来是谁以继正统成为太子,皇上一定都是寄望他雄才武略,能令我大沱国运昌隆,这乃是诸多国家大事中的重中之重。皇上既命臣侧旁辅佐,臣术业有专攻理当忠心尽职,昨夜本道观测天象,有幸看到暗含的天理,有些话要斗胆告知皇上。”
“但说无妨。”
于是转阳真人便把天喜星与紫微星互为辉映的天象告知皇上,末了说道:
“臣学紫微之术,据此天象,判断继任大统者必定是在京城附近投胎转世,也就是说目前太子尚未来到人间,为绵延我朝万代江山起见,臣恭请皇上专程移驾,在那朵祥云下面临幸爱妃,与昭昭天道融通共谐,让真龙入体居隅,则吾皇幸甚,黎民幸甚,国家幸甚!”
皇上皱着眉头,半信半疑,说道:
“要是如真人所说,只要在那里怀上的王子便是不必再经删选的了,太子必然是他无疑,你这种立太子的方式真的很稀罕呐!连我这当爹的也还当真省事呢!”
“这个,臣从自身所负之责向皇上进言,不敢有私,全凭天子定夺。”
“我看这不是选太子,根本就是在选太后!这到底是便宜行事还是随心所欲?!”
“皇上,此乃天意,至于到时临幸哪位有福之人,皇上心中自然有数,就算两全其美我看也是没有坏处的。”转阳真人心想你要简单的话就只带上皇后娘娘去那里得了。
那时,就连皇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转阳真人的说辞,他只是一直对这个转阳真人十分信任。我看见皇上微笑道:
“既然如此,朕就依你所言,由你自去安排一切,只是不可妄对人言,免得宫中纷乱。”
“臣知天机不可泄露,必当谨慎行事。”
于是,转阳真人循着兆示的方向独自来到望凉寺,看见了腾腾不绝的紫气从石龟雕像下冒出来,心里说道:
“这一处地方有山有水,有树有花,现在还冒出了这般灵气,真是一处极好的行宫,只是周遭太多的颓垣断壁,看上去过于萧条破败,皇上移驾于此,瞧见如此冷落,很容易便没有心情。”
他有心造好,于是暂时关闭寺院,调来众多能工巧匠,短时间把望凉寺修饬一新,之后搬来果木盆景加以点缀,从别处调来几十个沙弥入寺小心看管。吉时未到,乃向乡民通告寺院持续开放,任由香客入内焚香祷告,以此来给龙种广聚人气。他想,到时只需提前两日戒严,然后皇上自可携带意中之人来此临幸,如此大事可成矣。
转阳真人是个吃肉喝酒的道士,不与僧人共同饮食,故在寺中独居一间小房,他住了几个月,看看诸事顺利,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回京复命。
却说大圣在土地公口中问得究竟,心中甚是欢喜,不腾云也不驾雾,只去驿马厩租了一匹快马,在路上疾驰狂奔,赶到京城住了两日开了回眼界,算定时间差不多了,骑马赶到望凉山下。那时正是午后时间,望凉寺里里外外人声鼎沸,大圣艺高胆大,不惧人多眼杂,把快马赶进深林,自己摇身变做一股清风,在游人头顶上轻轻拂动,飘飘遥遥径直进到龟像肚子下面的缝隙里。
窄小的缝隙里充满浓浓气雾,大圣的肉眼无法看清四周景象。好一个大圣,将身子变得和蚂蚁一样大小,火眼金睛刷地睁开,这时他便能看到眼前高高耸立着的宝瓶了,他紧盯宝瓶,目光渐渐穿透瓶身,看见一粒金黄色的豆子隐约包藏了一个人形,正在躺在浅浅的玉液上沉睡。
外边流水哗哗,大圣自言自语,对宝瓶说道:
“亏你在这里还睡得着呢!呵呵!现在你得先听我的,去做俺老弟。过些日子娘把你生出来了,你记得要听娘和爹爹的话,还要听两个老哥哥的话。”
大圣得意,向宝瓶吐了几口仙气,宝瓶应声变小,小而再小,直到能拿在手中揣进怀里。大圣又变做无形无影的清风,随着浓雾飘啊飘,未几飘到寺外马路边隐蔽的地方。
他回头瞧见那团紫气依旧源源不绝直冲上天,心中暗想:
“宝瓶里的魂魄与紫气到底有甚关系,青木樵夫和土地说得如此神奇,我自将它拿出来了,却又不见征兆有半点改变,不过如此也好,此番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真正造化了老父老母他们。”
大圣志得意满,将身轻轻摇晃,变回了孙醒的模样,从衣襟里取出装满古玩宝贝的布袋,使出弼马温的手段望空吹了一声响亮口哨,眨眼间就听见“得儿、得儿”飞驰而来的马蹄声,那匹快马飞速来到眼前。想来那马儿也是天马托生过来的,哪怕是在凡间也不能忘记凌霄宝殿御马监的老官家。它来到大圣面前,驯服地轻踏前蹄,鼻孔冒着热气,像是对大圣说道:
“弼马温!小马得令,官家要去哪里赶快上来吧。”
大圣把布袋抛上马背,笑着对这匹马儿说道:
“我早已不是你的主人,你想见主人还得为我奔波两日哩。”乃翻身上马,往杨美城疾驰而去。
天上原本霞光万丈,怎奈一阵乌云迅速逼近,片刻之间,杨美城上空残阳如血,空气似乎在一瞬间静止,那些云蒸霞蔚变得昏暗,须臾再也不动了。大圣回看一眼,原来征兆此时方变。
倒霉的是皇帝老儿!皇帝老儿要麻烦了!大圣暗暗偷笑。
进得城内,夜幕已经降临,家家户户自在闭门造饭,誌古斋所处街道的店面大都已经打烊,行人稀少,有几个闲杂人面容冷漠,在路边或坐或站。誌古斋将古玩售罄后一直大门紧闭,他那一家全部都是转到后面池塘边上进门入户。大圣牵着马,乐悠悠地正要拐进一条小巷子,后面有人紧赶慢赶走了上来。其人身材修长匀称,身形婀娜多姿,对着大圣莞尔一笑,发出百灵鸟般的声音:
“哎,孙哥哥!这样巧啊?你是刚从外面回来么?”
来人面容姣好,民宅透出的灯火映射之下,脸颊绯红,两眼晶莹透亮,呼气如兰,正是前些日子在牛涧村卖画时碰上的缪家大小姐缪姝鸿。大圣心里砰砰跳荡,不由地加快脚步,手在马臀上拍了两下,忙不迭地说道:
“缪姑娘,怎么会是你啊?你不是和你爹在牛涧村的吗?怎么就自己来到了这里?没有庄丁丫鬟跟着你出来的么?你爹对你怎的如此放心?”
缪姝鸿抿嘴微笑起来,面上似桃花初放,随大圣边走边说:
“孙哥哥,我正要找你,想要到你家里看看呢。”
“要到我家里?!我们萍水相逢,姑娘开玩笑做什么?呵呵!我知道了,你父亲买画时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这两天是不是觉得那幅画不值钱了,嫌给得多了反悔呢?现在让你代他来找我退一些银子回去?!”
大圣成心想惹得缪姝鸿不痛快,好快些扯呼。
缪姝鸿并不气恼,甜甜笑道:
“我爹爹说你的那幅画是当今难得的真品,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么开心!他呀,是让我到你店里再打探打探,说是还有什么东西要是我也觉得稀罕了,也可以买回去在家里收藏呢。”
二人渐行渐近,中间只隔着马儿。
大圣“嘿嘿”笑了,他不相信缪姝鸿所言,心里依旧盘算着如何逃脱。须臾牵定了马儿,一动不动的看看缪姝鸿,说道:
“眼下天色已黑,我这两天忙着别的事情都不记得买灯油了,现在店里面灯光昏暗,实在分辨不出东西的好赖。姑娘,我看你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吧,明儿天亮了过来再看岂不是真切些?”
且先解了眼前之困,次日如何,晚上垫高枕头再想办法。
缪姝鸿果然皱起了眉头,扯住一边缰绳,露出嗔怪的神情:
“这样啊,人家赶路赶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你让我去哪里找干净整齐的客栈?现在各家各户都在用晚饭,你家里没有灯油,但是总有饭吃的吧,我爹花了这样大的一笔钱买你的画,你在家里请我吃一顿便饭表示下谢意总可以吧。要是你嫌自己做饭会累得慌,我们可以一起动手啊!”
“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也愿意下厨做饭做菜?!”
“我来就是去你家作客的,客随主便。”
大圣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答应道:
“如此啊——我家里自有人在,做一顿饭菜也用不着姑娘动手,不过那可都是粗茶淡饭,我是不好意思在家里请客,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请吧。”大圣心想,如果执意推却倒显得自己连普通的人情味都没有了,那也不是修人心养人性。
嗨!矛盾,一下这样一下那样,养人性修人心都要过这道坎。大圣如今便是。方便如我,可以置身事外统观一切。
缪姝鸿心满意足。走了没两步,说道:
“《月夜饮马图》里面有一个老道长,虽然画得不是十分显著,但是细看还是能够辨认出来。你留意到了吗?”
“没有!”
“他很像我几天前见过的一个道长。已经作古的画师把他画在画里,我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因为先是你看错了。对错看的东西感觉奇怪是荒谬的。”
“那么好吧……就算我看错吧。唉!你和我爹一个样,我和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也在看画,和我说的话就跟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哦,他更过分,居然说我胡思乱想,接着奶奶跟我说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我说给你听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做左慈的禅修之人,世间传闻他精于法术。当时有个姓曹的大王嫌左慈妖术惑众,要杀了他,于是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当时有人在城门附近发现了左慈,可是当官兵赶来,无论怎么样搜查,即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城门守卫一重又一重,遵照曹大王命令,不放任何人出城,除了不通人性急于出城吃草的一群羊。忽然,城头上的将领发现左慈身在城外哈哈大笑,急忙通知城下的官兵。官兵出门追缉。只是城外的片片白云之下,青草地上是那群刚出城的羊,左慈早就没有了身影。”
大圣寻思这个故事应该是发生在原先那个时空,一定又是有谁从那个时空过来了,所以这里才有传闻。
在那个时空,人人都说是左慈变作羊混入羊群,随着羊群一起出的城。缪姝鸿的父亲却如此诠释:
“人变羊之说谎谬之极。其实左慈一开始就在城外。都是报告左慈在城门附近的人出的错。他说看到左慈,其实就是眼花,错看了。”
“你奶奶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奶奶年纪大了,有点神智不清,说这个故事时难得十分清醒。那天父亲也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个故事,就问奶奶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奶奶说,那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听家里长辈说的。”
故事能够传到这边时空,一定有其缘故。大圣思虑仅此,无意深究,乃道:
“我也知道一个故事,和你说的一样,和变化有关。不过并不是真的变成另一样东西,而是通过易容让别人认不出自己,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
很久很久以后,我亦从别处听到现下大圣所说的这个故事——红拂女夜奔李靖。因为大圣是从另一个时空来到的这里,不欲令缪姝鸿惊奇,说这个故事就化繁为简。
传说有一个王公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来受命辅佐君王,却疏懒怠政,某日于王府驱逐了一位自荐的姓李的良才。其时有一个手持红色拂尘的绝美女子肃立一旁,将所有情形看入眼内。这日深夜,寓居驿邸的李良才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时见到一人,紫衣戴帽,杖揭一囊,李良才不认得,也就没有请客进房的意思,只问公是何人?来人却闪身而入,并催促李良才赶紧关门,说是有恶人正在四处搜寻自己。李良才关了门,问来人究竟是谁。来人摘去帽子,垂下乌黑长发,脱下穿在外面的紫色罩衣,显出婀娜身段,原是此人女扮男装。李良才正惊讶,女子抹去浓妆,问李良才还认不认得自己。李良才看了又看,恍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女子就是在王府见到的那位手持红色拂尘的绝美佳人。女子告诉李良才,王公老迈,日薄西山,她看出李良才不是碌碌无闻之辈,将来会有一番作为,故而连夜逃离王府赶来追随。李良才为其感动,与其一起易容,逃脱王公搜捕。此后二人琴瑟和鸣,李良才出将入相,一时成为奇谭佳话。
“你父亲说的自有他的道理,凡俗尘世,修仙艰难,几时才有变化一说,只不过都是假以装扮,让别人看不出本来面目罢了。”
“是啊!”缪姝鸿慨叹道,“你这个故事也算神奇了,现今的天底下,还有多少女子能有红拂女那样的勇气?红佛女终能陪在意中人身边,琴瑟和鸣,彼此恩爱!”
“公是何人?”她看着大圣,眼中饱含深意,“紫衣戴帽,杖揭一囊,男女莫辨,白天见过面的,也要问她‘公是何人?’我是觉得红拂女那番改扮妆容的技艺很是神奇……要是你也会易容的话……”
缪姝鸿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只是盈盈而笑,大圣蓦地惊觉,自己怎么帮着她?这不是令自己越发地暴露了吗?忐忐忑忑沉默片刻,淡淡说道:
“缪三爷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吗?你可是个娇贵的千金小姐。”
缪姝鸿若无其事,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知道!这回可真是好玩了。大前天,我和爹爹各自乘了一驾马车,一前一后回京,夜里,我们在半路上的客栈住了一夜。今天一大早,我悄悄地把马车让给了一对回京的母子,找个茬故意和爹爹怄气,让他对我不理不睬,我又对那对母子说我自去和爹爹坐在一起,他们竟都毫不怀疑的上路了。这下爹爹不见了我,他不会知道我究竟跑到哪里玩去了,一定头晕得不得了了!兴许娘亲和公公正在责怪他呢!咯咯咯!”
大圣冷冷地问道:
“你不是说是缪三爷让你来我这挑选古玩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他不知道你跑哪里去了呢?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
他一心只要惹得缪姝鸿不快,因为他觉得,若是此女现在转身离去,麻烦也就即刻甩掉了。
缪姝鸿听了,心里果然起了变化,往前走快两步,未料又计上心头,回身说道:
“爹爹一早就说过让我来挑选古董,不过我没告诉他,我会什么时候来你这间誌古斋啊。”
她原地站着,大圣耷头耷脑地走上来了,她又说道:
“你放心。我是个女孩儿,只是在你家吃顿饭而已,顺便再看看有些什么稀罕玩意,我可不是没事干跑你家里玩的,你看我能吃人么?就算能吃人,我记得你胆子不小啊,看着血流满地的大蛇都不害怕,还会害怕我这个女孩儿吗?”
大圣皮笑肉不笑,无言以对,心里怨怪都是灵渊子信口胡诌给她种下的情种,发恨恼道:
“老不死的妖精,早晚得把你装到宝瓶里去,叫你化为精卵再也不能说话,永葆青春岁岁太平。”
他神思游离,缪姝鸿乃问道:
“孙哥哥你说什么呢?是不是说家里有稀罕的宝瓶,我来对了呢?”
不等大圣回答,忽然展露笑容,张望着眼前一扇大门说道:
“孙哥哥,那里窗户贴得亮晶晶的,多漂亮啊!看样这家人要办喜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