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粗一看这些人的装束打扮,路边的楼阁干栏,我还以为是秦朝再现。不过那些人都把你撞倒了你仍是神游太虚的样子,你也惊奇得过了头了。我们只要略施小技,召唤几个值日丁甲出来,让他们带着我们回去,不就把事情解决了吗?”
“是啊!”大圣微笑道,“不过,你看我神游太虚,其实我是一直在想,我们兄弟这一趟下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修人心养人性,体味人间清欢,虽然穿越了时空,可你看看这里……这里仍旧是凡夫俗子过日子的地方,在这里我们一样能够修人心养人性,一样能够体味人间清欢。刚刚发生的不过是芝麻绿豆点大的事,算不上什么。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想使用神通。”
“我知道了,你是从现在开始就把自己当作一点神力都没有的凡夫俗子了。我赞成!不过,”八戒的神情从恍然大悟变得疑惑,“我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穿越时空的呢?”
“也许是我们被压得动不了的时候吧……不过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
漫行一段,天色将晚,路边又见一溜的食肆酒楼,大圣遂与八戒商议道:
“八戒,吃了上顿想下顿,问问你的大肚子吧,是不是可以又开饭了?”
八戒撇撇嘴不甚乐意,说道:
“不要看我误入猪胎,其实我真的不是猪。这么多年你一直当我是头猪只会想着吃的,这种想法十分、非常、极端地荒谬。当初在天上做天蓬元帅,我也是现在这般摸样的一个美男子,胖是胖些,但不是酒囊饭袋,也不似你,刚吃饱就又要开饭。”
“哎呦!修人心养人性,第一个就要开不起玩笑么?!领教啊!”大圣一本正经,作罢笑道:
“既如此,肥美的男子,光阴漫长,我们两兄弟又该怎生玩耍,才能好好打发剩下的时间呢?”
八戒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说道:
“现在我有些困了,不如去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我们都好好睡上一睡。再晚一些夜市开张了,我们也有精神了,再一起去听店小二说的那什么刘先生说书。”
大圣冷冷地笑出声来:
“不是我非要说你是猪,像你这样吃饱了走不到两步便要寻榻闷睡的,真的猪也不过如此啊!你要找客栈,我就陪你去找,最好是找一家随时开伙的,好让你时刻有得睡,半夜睡醒了随时可以叫来宵夜祭祀五脏庙。”
正中下怀,八戒不管话里带刺,满面欢欣地说道:
“知弟莫若兄,知道师兄体恤,所以八戒一向不用伤脑筋的,谁让我俩比亲生兄弟还亲呢?呵呵!呵呵呵!”
路上有的是食肆酒楼,却没有客栈,走了百来步,本来密集的店铺渐渐变得稀疏。为了找客栈,二人越走越偏,不知不觉远离了市集。这时,侧面忽见一条羊肠小巷,小道上铺就大块的青石板,与此刻脚下的青砖大是不同。小巷里面多是民宅,一户屋檐垂下一杆旗子,上写几个大字。
“檀香客栈!”
师兄弟两个意兴盎然,拐入小道。那杆旗虽然是店标,为了招徕住客,却挂得离店远之又远。此地闲杂行人渐少,两边的民宅渐次升起炊烟。夜幕之下,炊烟飘飘袅袅,偶然看见的几盏油灯隐隐约约散发着幽暗的光晕。走过几处弯,行进良久,来到一处岔道,又见到一模一样的店标。
八戒叫苦不迭:
“这也太远了,哪有人这样子做生意的?把店标远远挂在几里地外,忽悠住店的人走老长的路。什么破烂檀香客栈,究竟还有多远?”
大圣也觉得奇怪,看看前后无人,说道:
“哎,老孙只道是入乡随俗,要好好品味一把人间烟火的滋味,既不想动辄念咒做法,更不愿抖露七十二般变化和武艺,哪知……既如此,还是驾云起来看看好了。”
他讪笑着摇摇头,默念一声“起”,便要腾上半空。说时迟那时快,远处隔墙飞过来一件物什,“啪”地一下,分毫不差地砸到了大圣眼角,掉落在地。大圣云也不驾了,皱着眼眉揉搓,说道:
“八戒,看看什么玩意?!”
八戒快步上前,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看了一眼,笑道:
“师兄,天上有人要送你大礼哩——瞧啊,一个败桃儿。”
大圣摸摸脑袋,把那败桃拿过来看了看,也哑然笑道:
“哦,真是一个败桃。”
哪来的败桃?八戒往前走几步,面对了一截断墙,断墙之外豁然开朗。远处灯火通明,近处一汪池水,池水对岸地平界广,零乱地摆着许多条凳木台,有几个人肩挑手提,正欲散去,看起来是个卖菜的市集。
八戒沿着池水看了一圈,对大圣说道:
“拿败桃砸你的人还在对面!”
大圣好奇,这一下砸得如此精准,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走到八戒身旁张望,看见池畔只有一个村民模样地小厮。这人或许从集市上捡来了一堆卖不出去的剩桃子,此刻赤着脚坐在池塘边上一个一个地洗濯,间或拿到了败桃,便随手扔到一边,也不管丢到了哪里。
原来如此!大圣成心要吓那人一跳,砸出败桃,暗中施法,将八戒又变回先前穿着官服的模样,冲着那人高声断喝:
“呔!那个洗脚的泼贼,竟敢拿败桃砸人,把高大人明天上堂的官服给玷污了,快拿住他!大人重重有赏!”
洗桃子的小厮循声看了过来,冷不丁瞧见八戒官宦模样,果不其然吓了一跳,手中桃子一摔撒腿就跑,比刮风还快,徒留几个桃子在地上来回滚动。
兄弟俩顿觉趣味横生,哈哈大笑。
大圣被砸了一下,寻思不能腾云驾雾,假使因此而惊扰了一城百姓,便不能算是混迹凡俗了。乃和八戒仍旧步行,沿着水池边的小路穿过空旷地,经过一座小桥,未几,眼前忽然又再灯火通明,一片豁然开朗,处处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游人摩肩接踵纷至沓来,非常热闹。这个地方,才是杨美城中不夜景,寻欢作乐销魂窟。
庆福对大圣兄弟一再提到的说书人刘先生,名擘英,发须微白,面红耳长,儒雅斯文,饶有学问。十年前孤身一人来到杨美城谋生。先是代人写字裱画,后又替富贵人家的小儿讲教私孰,如此过了数年,改到说书这一行当上来了。其人良善,素有义愤,周遭百姓与之相熟,常常帮衬他的生意。
话说这一夜华灯初上,又到了闲人消遣找乐的时候。刘擘英款然来到夜市,在闹市里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开张铺子。他的面前已有十来人坐在长凳上等着。众人鼓掌迎请,他鞠躬敬茶。
“刘先生,今晚讲哪一段?”
“谢谢在座的各位衣食父母,今晚小可为大家演说一段上古神话,应龙杀夸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