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故作神秘,趴在柜台上招招手,要大圣附耳过来,须臾乃道:
“我知道沙师弟的下落了。他也到了咱们现在这个时空。”
沙师弟?!这话像是一味灵丹妙药,大圣果然一下子来了精神,嘴里不嚼包子了,不觉得肚子饿得慌了,也不觉得八戒玩套路了,喜出望外地看着八戒道:
“果然是好消息,快说我听。”
八戒小声说道:
“适才我在那边墙上看见他了,只画了个头像,像极了沙师弟。”
大圣不解,疑惑地问道:
“画了个头像?你是说就只看见沙师弟的画像?”
八戒仍旧小声地说道:
“这里的官府贴了沙师弟的画像出来,要缉拿他!”
大圣仍然一头雾水。这都听不懂,真傻!八戒直说道:
“市集墙上贴满了通缉令,都是要抓拿沙师弟的,吃饱了你去看,看了便知。”
八戒知道如此说法必当吸引大圣,一定会令大圣忽略耽误填充肚子的事情。
说到底,八戒也只是觉得通缉令上的画像仅与沙悟净有一些相似,并不敢十分断定画中人就是沙悟净,故而怂恿大圣去看那张画像。
好好一介金身罗汉,怎么沦落到被通缉的境地?大圣心里七上八下,慌不择地去看了通缉令,回来时变了脸指手画脚呵斥八戒:
“呆子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画像倒是有些像沙师弟!但你没瞧见上面写的么?你这脑袋怎么总是猪一样的没有一点长进?怎么说沙师弟都是个天上的神仙,不得对凡人滥开杀戒,枉死的那几个不过是凡人罢了,与沙师弟有什么干系?就算那人是沙师弟,那么这神仙犯下的案子,凭衙门里这些凡夫俗子也能找得出蛛丝马迹?!也能见得到犯案仙家的相貌吗!我看这画像也就只有虬须画得最像沙师弟,世上有虬须的人多了,我们的沙师弟就只有一个,那些有虬须的人总不会都是沙师弟吧!”
全说在了道理上,八戒听得一愣一愣地,傻兮兮笑了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圣发泄了一通怨气,心中犹念:
“这厮尽会戏弄我!”
不由地恨恨冷笑,言辞刻薄:
“呆子,据本师兄所知,你还在凌霄宝殿里不曾变作猪胎的时候,也是人模人样,怎么这回升官成净坛使者了,却不能跟着转回凡人的脸面,偏还要寄在这猪头猪脑的身体里?”
八戒张着嘴笑不出来了,板起脸站到门边,若有所思了好半天,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也是个道理。”
八戒默默地发呆。平时他在门前守候总会眼珠子乱转,有相熟的人从门前经过他断不会错过,总要捞着人家说上一句两句闲话,这回他走了神,竟没瞧见路边走过了一个甚是熟络的人。那人见到八戒失魂落魄的样子,摇头暗笑。
大圣在店内看见了,连忙招呼道:
“刘先生,且慢些走。”
八戒这才擦擦眼睛,看一眼,原来是在夜市里说书的刘擘英。刘擘英向二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大圣转出柜台,随意寒暄几句,问道:
“先生今晚开讲的是哪一段?先告诉了我吧,我看看到时去还是不去。”
刘擘英将手一摆,摇着头说道:
“诶,孙老板不必去,我今晚不开摊,不说书了。”
“哦!”
大圣奇怪地问道:
“今晚你有要紧的事?”
在大圣的印象里面,几个月来除了刮风下雨,刘擘英从未停止过说书,今日看起来晴空万里,微风轻抚,夜里的光景一定也是好极了,如此正是游人闲逛夜市的好日子,这样好的机会,刘擘英都放弃了,想来应该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才会耽搁的吧。
刘擘英抱歉的笑了笑,说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过几天东头的八珍齐重新开张,现在不是正在重新装修吗?祈掌柜要请我去写几幅对联哩。我现在去写,也怕要耽搁了几个白天黑夜的,所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如将说书的事暂且放下,留待更多的精力来写他家的对联,如此或许才会写得更好些,不至于让人家觉得花了冤枉钱。”
大圣心道:
“怪不得!前两天在八珍齐附近路过,就听见叮叮噹噹东敲西凿,原来就是八珍齐自家重新开张装饰门店。他那里菜肴的味道不错,是该扩大营业了。”
乃向刘擘英一伸大拇指,笑着夸奖道:
“刘先生不但会说书,还能写好字,有本事,佩服!佩服!”
不久,刘擘英来到了八珍齐,跨入门槛,看见匠人干活热火朝天,烟尘木屑到处飞扬,楼上楼下一片狼藉,帐房杂役小二皆在忙碌。众人素知刘擘英颇有文采,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他问候,刘擘英连称:
“不敢当,不敢当,您忙!您忙!”
酒楼老板祈掌柜单名一个美字,这时从别处转出来,招呼了刘擘英一声,兴冲冲地来到大堂右边楼梯的位置,喝退阻碍视线的两个匠人,分别拍了拍楼梯左右的两根柱子,一边上下左右审视,一边大咧咧说道:
“呵呵,刘先生,我这次要请你在四个地方写四幅对联,这里就是其一了。”
又指了指左边的楼梯,继续说道:
“第二个地方呢,就是那边的两根柱子,那里同样也要写上对联,还要和这边气势一样一样的,不然相互不配衬,就不好看了。这次我下了大功夫大本钱,旁枝末节也要花心思啊!要不然就是对不起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刘擘英点点头,跟着祈美的眼光环顾店内一周,赞道:
“这次的装潢极有气派,远胜以往,刘某今天捷足先登,预祝祈掌柜财源广进!”
祈美连称多谢,伸手在面前拂了一拂,挥去掸下的一些泥尘,缓步上楼,口中说道:
“前两天我这里的工程已经收尾,现在这些人都在做最后拾掇,酒楼很快就会变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了,刘先生来写字,不会被碍着。”
“祈掌柜考虑得周详,真生意人也。”
祈美乐呵呵地,摆摆手说道: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京城,看见那些达官贵人啦,名人雅士啦什么的突然间十分钟爱椒菜,请客吃饭非要椒菜不可。我做这一行的,见到这样当然很奇怪啊,就四处打听这是为什么。后来有个同行的朋友告诉我,说这是皇宫里掀起的风潮。原来前一段日子,万岁爷外出微服私访了一个多月,那时候万岁爷顿顿都吃椒菜,居然没一天嫌腻的,而且回来以后对椒菜赞不绝口,逢人必说,引得宫里的公公宫外的达官贵人都十分看重椒菜,对各色椒菜的来历啊滋味啊大大广而告之,这就算是把椒菜的名声给吹开了。如今京城那些专卖椒菜的饭馆酒家,天天食客爆满,做老板当掌柜的数钱数到手抽筋,赚钱赚得半夜都要笑醒。嗨,做生意这种东西,有时候都要跟风的,风水轮流转嘛,如果这一次老天爷大发慈悲,注定轮到我祈家发财,我好歹得跟上京城里的节奏吧。这样的好事一辈子碰上一两次,就可以赚到一世无忧啦。”
祈美说罢,哈哈哈开怀大笑,就像已经掉进了钱罐子里,眼前有无数黄金让他数也数不清。他脚步加快拾阶上楼,像是二楼有座金山催促他去开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