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城西郊的临河山坡
碎叶城中放飞的那些乞爱灯还没飘到这里就已经化为一片尘埃,而失去了它们散发出的光芒,这里的大地笼罩在了一片夜色中,半空中只有一弯半圆的月亮将自己微弱的银白月光倾泻在这连绵起伏的山坡上,就好似一条蜿蜒前行的银龙蛇,朦胧而又别具一番魅力。
山坡上的观潮亭中,一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借着月光的照射,将自己的身体都压在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上,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用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描绘着什么。
而在观潮亭的四周则是散落着一堆白纸,上面虽然零星地描绘着许多精美的红色图案,但是从它们就这样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来看,这些画纸明显都是废稿。
观潮亭外,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中的‘老人’笔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头沧桑的白发以及周身的沉稳气场显示着这是个饱经时间洗礼的老人,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沧桑皱纹,眼底不时闪过的精光显示着他的这具身体下蕴藏着惊人力量。
此刻白发人略显轻松地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微眯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年轻人一个人在亭子里面忙活着,假装自己根本听不见他嘴里面那停不下来地抱怨声。
年轻人忍了许久,最后还是狠狠地将手拍在了那张新换好的画纸上,“前辈,您就这样看着我一个人忙活有些不太好吧,难道就不知道上来帮帮手吗?您没看到这座亭子里面这么暗吗?给点光亮都不会吗?这难道是一个伟大的肋尊者应该做的事么?”
“第一,我不懂绘画,害怕上去会给你添乱。”白发人淡定地摇了摇头,用一堆早已准备好的理由拒绝了他的要求,“第二,并不是我求你帮忙的,我没有欠你人情,所以也没有义务帮你。第三,我离开良渚城已经很久了,早就不能算是肋尊者了。”
“但是你却去找了学者公会的副会长‘弗朗西斯科·弗朗哥’,然后他就直接给我下代了任务,让我来这里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你的要求,前因后果如此清晰,难道就因为你没有直接开口,便可以说我现在不是在帮您吗?”年轻人咬牙切齿地看着老人,有些恶狠狠地问道,“如果您不否定的话,那我需要你的配合。”
“那好吧。”白发人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再与他继续争辩,手中的璇瑰发出了红色的微光,瞬间就照亮了整座观潮亭。
“唐煜前辈,您的光亮晃到我的眼睛了,麻烦请您往右边走一点。”年轻人故意大声地下达着命令,“还有周围这些乱七八糟的废稿影响了我的心情,您也赶快收拾一下吧。”年轻人好像是在报复之前白发人的袖手旁观,故意给他下达着种种奇怪的命令。
唐煜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接受着这年轻人的差遣,但他却始终都没有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的青年学者产生半点恶意,虽然这个他的性格比传言中还要恶劣,但突出的能力也撑得住他的个性,更重要的是相较于学者公会里那种死气沉沉的老家伙,这种活力十足的青年学者明显更对他的胃口。
只是这样一幅画所耗费的时间确实有些超出了唐煜的理解,从开始准备作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夜,这位学者公会里,甚至可以说是全大陆上最优秀的画师,也是学者公会二十四人之一的洛染清,竟然还没有正式开始作画。
他是一位极其强大的修行者,曾经在肋尊者们手下学习,也曾多次参与狩猎大型异兽,在良渚城的演武场上所学的第一课就是要有耐心,可如今他竟然也感到了有几分不耐烦。
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唐煜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心中的不耐烦,其实并不单单是因为等待一幅画的时间过长,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又独自一人偷偷跑了出去,可自己却因为要待在这里而无暇去找她……
“我看过许多人作画,好多都是泼墨而成,你的这幅画怎么这么慢啊。”唐煜轻轻地问了一句。
“哪些都是些怡情之作而已,只要自己看得舒服怎么画都行,可你想要的那种画,对于每一笔的要求都十分严格,不然您以为我没事闲的,花这么长的时间对着一张白纸进行构图。”洛染清挺直了脊背,轻轻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双肩,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用右手隔空对着画卷做出了一个按压的动作,“而且在学者公会的记载里,目前大陆上所有的圣遗物都是在开天辟地的永恒长夜中和柱神们一同诞生的,除了我老师活跃的那个时代里的人,从来都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的铸造技术。而您这次交给学者公会的这种铸造方法应该是我们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种,我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尝试过这种方法,但对于学者公会来说,这是有记载以来人类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铸造圣遗物,我可不敢有半点疏忽。”
唐煜脸色微变,也是谨慎地点了点头:“你最好没有半点疏忽,这里面用的东西都很难找,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找一边材料,来让你重新画一次。”
洛染清撇了撇嘴角,用眼角斜视着唐煜,没好气地说,“前辈,不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好不好,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铸造这件圣遗物所用的本体啊,那块素纱白绫的织造手法应该只有人类圣殿才有吧……”
“这可是人类圣殿的绝密,没想到你对于学者公会的死敌竟然也这么了解……”唐煜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否定他的话:“而且应该在岐山之巅我给你看这些材料的时候,你就确定了我与人类圣殿之间有联系……”
“对,我毕竟是卡伦的弟子,整个学者公会对于我而言就没什么秘密,再加上我身边有一个好朋友喜欢去看一些偏门的书籍,也是他曾和我说过‘云缎织’是人类圣殿的独门手法,所有成员执行任务时必须穿戴云缎织,这是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确认身份的唯一途径。”洛染清紧紧盯着唐煜的眼睛,一向都是带着几分玩笑的眼睛此刻却是凝重如山,“前辈,你进入过人类圣殿的总殿,对吧?”
唐煜点头:“是。”
洛染清追问:“那您是他们的成员吗?”
唐煜摇头:“不是。”
“那情况还不算是太糟糕啊!”洛染清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唐煜皱眉,心中有些不解。
“要知道在我们学者公会的记录里,您应该是这世界上现存的力量最强大的璇瑰修士了,拥有‘九窍心’的您在境界早已经能比肩那些处于巅峰时期的柱神了。甚至即便是在学者公会里,现在也只有我师兄和副会长两人才能在境界上与您抗衡,但是他们的身体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可您的身体却还是这么健硕,而且他们本身都不是武士出身,也没有经受过肋尊者的训练,对于力量的掌控也不如您,所以即便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应该都不是您的对手吧,我们现在可不想与您这样的强者为敌。”
唐煜平静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产生情绪波动,“我知道你们与人类圣殿双方之间是宿敌,为了除掉他们,学者公会从来都是不惜一切代价,虽然我并不算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关于人类圣殿的一切消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当然这也并不代表我要与学者公会为敌,毕竟我现在还不想领教云烟岚那个小丫头从凌师那里偷学来的那一剑。”
洛染清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挥不出那一剑,学者公会已经等了她无数年,结果一直到了现在,她还是挥不出来。”
“那你们可大错特错了,凌师的路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用书本记载下来的剑术,也不像传统的秘术一样有着明确的修行方法,那是一个人的心路,是只可意会的东西,懂了就是懂了……所以既然凌师说过她已经学会了,那就意味着这一剑早就已经在她心中了,现在的她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能够让她心甘情愿挥剑的理由罢了。就好像当年的凌师负剑,所有肋尊者都认为这只是一位儒雅学者必要的装饰打扮罢了,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力量,可真正到了最后他挥剑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一剑得力量有多伟大。”
一阵的沉默之后,洛染清有些不甘心似的小声追问了一声,“您不愿意说,应该是因为曾经接受过他们的帮助吧?曾经肋尊者的‘镇星将’唐煜,我知道您离开良渚城之后就始终徘徊在冰原上,一直到最近才又带着封王国的小公主重新回到安国境内,除了人类圣殿,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能帮你突破冰原上那层结界的封锁。”
“也许吧,”唐煜沉吟了一下,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极北之地的结界禁止一切外人进入,一般情况下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而这个世界上最有能力突破这层结界封锁的学者公会,也因为创始人西佛林·冯·卡伦留下的一条‘学者公会成员不得入维林诺恩’的铁律,而对冰原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即便是你这样的七叶大学者也只能根据一些已经出现征兆尝试着猜猜一些情况罢了,所以我不说,即使是观测世间的真理之瞳,目光也无法穿透冰原上的风雪。”
“那您与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你在同情他们?却又不认可他们的做法?”洛染清紧紧盯着唐煜的眼镜,根据着他的神色变化努力推测着:“所以你才选择置身事外……不、不对……你没有置身事外,你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小公主的身上。”
唐煜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和洛染清多纠缠,所以摆了摆手,直接开口转移了话题:“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唐煜用力地一挥手,宽大的黑袍里一道三尺素纱白绫飞出,没有借助任何的风吹,就直接平整的悬浮在观潮亭之中,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上面一片片的云纹。
而亭中央的桌子上,五颜六色的珍惜奇植被随意地摆放着,新开采出来的璇瑰玉被唐煜的力量化作一坛红水,辉煌的凤凰羽和洁白的狼豪笔并排的放在了洛染清面前。
洛染清负手在背后,放眼眺望远方,“真是没想到学者公会里一直传承的那本‘序列书’,竟然就是铸造圣遗物的方法之一。”
“学者公会的历史超乎你的想象,阿瓦隆的白塔里的每一本书都蕴含着远超越你理解的价值,只是现在的你们还没有找到它的用途而已。”唐煜随口回答。
璇瑰玉化作的水浸湿了洛染清用了许久才画好的画,他用序列书中记载方法,将自己的力量化作火焰,轻轻灼烧着他的画作,这是用一整个世界才凝聚出最伟大的知识。
画作上的每一个线条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飞离画卷冲入桌子上的奇植中,最后化作一根根彩色的丝线一样编织在了白绫中,渐渐的一幅极美的百鸟朝凤图出现在了雪白的云缎上。
“序列编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一次见到这种夏柱神开创的绝技。”唐煜叹息,他走到了听潮亭的桌子前,将许多的珍惜矿石磨成粉末,“那么接下来就剩下上色了。”
洛染清也跟着他上前几步,拿着狼毫笔描绘着每只鸟的羽毛,用凤凰羽的硬笔勾勒着鸟喙和鸟爪。不同颜色的金属粉末在他足以力透纸背的着笔力道下,深深地浸入到了白绫之中,最后完成的是白绫中央最重要的火红凤凰,点睛的一刹那,满亭的火树银花,白纱中喷涌起来的火光点燃了整个亭子。
观潮亭中烈火冲天而起,炽热的风冲着四周席卷而去,让二人不得不避其锋芒。
不停后退地唐煜忽然听见一声清亮的凤鸣在烈火中响起,宛若是要欲火重生一样,而伴随着这道凤鸣声,漫天的烈火化作了无数只各异的鸟儿,在火焰的纹路里,四散飞舞,迎风而鸣。
“圣遗物中编入的璇瑰已经激活,根据学者公会流传的记载,这种状态与肋尊者们最开始激活璇瑰的方式完全相同,就是直接将璇瑰之中蕴藏的力量激活,然后用自己的脑海中的力量去征服它,而随之天神推行了自己的《筑神法》,这种修行方式在人类中就被淘汰了。但是圣遗物的激活方式却一直没有变过,保持着最原始的方法,在它的力量达到最巅峰的时候,您必须出手征服这件武器。”洛染清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
亭中的凤鸣声突然拔高,火焰化作的百鸟一同撞进了那团鲜红的烈火之中,火焰中的凤凰却没有展翅腾出,而是从中走出了一个窈窕的女子,她伸手舞动着白绫,百鸟化作光影围绕在他身边飞舞,火焰化成的凤凰在她头上盘旋。她伸出手去,模糊的百鸟又随着凤凰一同引入了白绫中。
“菲娜!”唐煜的声音微微颤抖,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光影,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
“这是幻境,刚刚激活的圣遗物会影响周围所有人的感觉,”洛染清压低了声音,“每个人都会从里面看到自己内心处最深的记忆,但是不用担心,新铸造的圣遗物能产生的冲击有限,相比肋尊者直接用大脑去对接璇瑰的影响要轻的多,最多就是头晕几天,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再看到她的舞蹈。”唐煜出神地喃喃道。
“我也没想到,那个藏在您记忆最深处里的人,竟然会是菲娜·拉玛,难怪以前老师总是和我说当年学者公会里拉玛家的三姐妹个个风华绝世,三人皆是琴舞双绝,引得无数少年倾心。”洛染清先是玩味地一笑,下一刻又变得有些愤愤不平了起来,“只可惜这些年里海蒂·拉玛从来都不主动弹琴跳舞让我来欣赏欣赏,真是浪费了自己一身的好本领。”
唐煜皱了皱眉,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心事被别人知道了而有些难受:“行了,别在那里废话一堆了,洛染清,你身为一个七叶大学者,应该不会对我的那些陈年旧事感兴趣吧。”
“作为史学派的大学者,最大的任务本来就是要在一堆陈年旧事里还原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结局,所以我好奇一点也没什么错吧。”洛染清丝毫没有理会唐煜爱你不太稳定的情绪,“我记得您应该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吧,你们一同在学者公会里长大,然后你又跟着她去肋尊者那里交流学习,又偶然下被凌师选中,然后就一直留在了良渚城。你们最后没走到一起吗?”
洛染清看着那一脸不高兴的唐煜,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总算是报了之前唐煜袖手旁观的仇了……
“我记得考究历史一直是你最讨厌的课程,洛染清,你什么时候变得有挖人心的爱好了。”但他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挑起来,身后就传来了海蒂·拉玛清冷的声音,她清冷的声音嘲讽完着洛染清,却侧身对着唐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前辈,好久不见。”
“海蒂,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唐煜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美艳无双的女子,看着她那幅与自己两个姐姐相似的容颜,只有那眉间独有的清冷和坚毅提示着他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前辈,冒昧打扰,我们二人有事情,要请您帮忙解答。”站在海蒂·拉玛身边林若华学着她的样子行了一礼,然后开口打断了唐煜的思绪。
“什么事?”唐煜看着一脸郑重的两个人,心中微微认真了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在学者公会正式决定开启与复国者的战争之前,我和海蒂就在碎叶城里面发现了人类圣殿活动的踪迹,而经过我的多方探查之后,最后确定了这些人的头领名为韦植。”
“韦植?”唐煜的头发无风自动,体内一直沉睡着的力量也开始复苏。
“想必这个名字前辈您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吧,他是封王国里冰原上五大部族的首领之一,我们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加入人类圣殿,而且还是三大殿尊之一。
这件事中更让学者公会警觉的是,人类圣殿中仅次于殿主的殿尊这个级别的人竟然出现在了安国境内,要知道自从前辈您和大学者菲娜·拉玛一同前往封王国以后,人类圣殿的踪迹就在学者公会的视线里消失了,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如今他们和您同时再次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冰原上面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而这些年里,虽然极北之地游离在学者工会的监察之外,但我们还是有其他的途径能够获得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根据我们的情报,您这些年一直都担任着封王国的御前指挥使,执掌着极北之地第一大城池——抵天城内的全部守军,更是因为极强的个人威望与无敌的实力而获得了镇天战神和冰原武神的尊称,在极北之地的威望可谓无人能敌。”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林若华抬起头,紧紧盯着唐煜的眼睛:“前辈,我们只有一个问题,现在只有您能回答,冰原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唐煜反问他。
“最近这段时间,我和海蒂翻遍了韦植留下的书籍,却发现这些书籍表面上虽然都是正常的著作,但这些书中偶尔却会夹杂几页与本书无关完全的内容,这上面记载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囊括了大虞、大桐、安国、复国者在内的好多国家和组织的信息,甚至还包括学者公会和肋尊者的消息,而且这些东西背后牵扯出来的人数目大的惊人……”林若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有些沉重而又谨慎地轻声说,“我是学者公会里最精于此道的学者,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一样的东西离不开这些信息和探子的帮助,而恰巧不久之前,我还帮学者公会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战争……”洛染清低声轻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杀戮的前兆!这一次人类圣殿显露出的威胁性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计,要知道在唐煜前辈您前往冰原之前,缅栀大陆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个打着人类圣殿旗号的强者突破冰原的结界,他们都是被真理之渊吞噬的狂徒,近乎于疯狂地要将自己手中远超时代的知识化为现实,甚至不惜用普通人的生命做实验,而这与学者公会奉行的‘超越制度发展的技术会将人带入毁灭的深渊’的信仰相悖,所以我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死他们。可事实上这群人虽然危险,但在学者公会的认知里其威胁性甚至不如灾厄级别的异兽,造成的危害极为有限,因为就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人类圣殿手里虽然掌握着唯一一条能够离开冰原的路,但他们能做到也只在无数纪里放一个人出来,时间的跨度让这些人从来都是孤军奋战,威胁性大大降低。可如今他们竟然会成批的离开冰原,还会主动地潜伏下去低调行事,尝试去挑起各国之间的战争,这显然不是之前人类圣殿的风格,不知为什么我们的敌人完成了进化,这群真理的狂信徒放下了自己最重要的知识,转而将自己的战场放在了最难捉摸的人心上,他们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互相残杀,然后再去啃食他们的尸体。”林若华有些沉重地强调着。
“也许是你们猜错了呢!”唐煜摇了摇头。
海蒂·拉玛接着强调:“不会错的,前辈,我们已经在复国者内部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这一整个复国战争的背后都离不开他们的挑唆与支持,而且就在刚才我们还找到了一个隐藏在学者公会里的内奸,同时大虞王朝、大桐帝国内部也都开始出现了混乱的迹象。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已经尽在眼前了,我们必须要有所准备,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可我离开抵天城已经有很多年了,所以也不知道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离开冰原的路确实不止一条,封王国的国主手里就还有另外一条!”唐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如实的说出了答案,“而对于你们一直好奇的,人类圣殿的最终目标我倒是也略知一二,他们在探寻钥匙的秘密。”
“钥匙?那他们不是应该直接冲着学者公会来吗?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去大陆各处掀起战争呢?”洛染清有些不解。
“因为他们想要的并不是钥匙本身,而是它后面隐藏的更深层次的秘密。事实上在我离开冰原之前不久,人类圣殿的殿使们探索了抵天城地下的祖殿,他们在其中最大一处墓穴的墙壁上发现了封王国开国始祖唐弦思留下的一段话,‘缅栀大陆的根基被称为璇瑰,它是万物诞生的始源。伟大的先知者赋予其秩序,一切生物始能诞生。人类的求真者呀!你须了解,各种各类的生物在璇瑰的秩序中诞生,始能存在,而先知者的遗产就是万物的母亲。璇瑰的本质有四种形态,生物跟其自然接触,即受四形态的条件限制。妄图摆脱罪孽的凡人啊,本质才是开启未来的钥匙……这世间不灭者众多,永恒常存者却唯有其四,焚天的烈火也不能将其毁灭,它孕育了世间万有,但这一点你必了解,它即是世界的起源,也是世界的终焉。’所以人类圣殿眼中看到的从来都不是钥匙本身,更不是钥匙蕴藏的力量,他们眼中看到的是钥匙背后象征的深渊般的命运。”
“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身边应该一直带着一把钥匙吧!为什么离他们最近一个目标会出现在您手上呢?他们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
“所以我就更加没有回去那里的理由了。”唐煜闭着双眼,紧绷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而且我再也回不去了,现在的他们应该正四处寻找着我的踪迹,想要把我碎尸万段吧!”
“命运,他们眼中看到的未来就是杀戮与战争吗?林若华,我们能阻止这一切吗?”洛染清看向了林若华
“学者公会做不到,要知道之前我和海蒂·拉玛在芸朝馆里的时候,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明庭离开,原因并不是他力量强大,而是因为我们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学者工会的铁律束缚了双手。”林若华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人类圣殿确实抓住了我们的死角,在面对着世间众生的野心时,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失败,战争的铁蹄很快就会在整个缅栀大陆上肆意蹂躏,而我们学者公会却只能默默地记下这一切,当做是对一个时代做出的最后哀悼。”
“我相信有人会阻止这一切的,也许他们现在还只会红着脸哭的孩子,但是终有一天他们会拿起剑,告诉我们世界应该向着什么方向走。”唐煜肯定地说
“哈哈哈……”洛染清轻轻一笑,“我知道这句话,这是凌师说的,我很喜欢他说的这句话。”
骨子里透露着凌厉的海蒂·拉玛轻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她身旁的林若华一改自己儒雅谦和的形象,自信甚至有些自负的说道:“我但是更希望自己是他这句话里的主角,凭借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在场的四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很久都没有说话……
远处的黎明已经出现,洛染清抬头看着不远处山坡上的观潮亭中一直燃烧着的火焰,逐渐变成了幽蓝色,扑面而来的热浪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他猛地伸手推了一把望向远方有些出神的唐煜,“幽蓝焰出,凤鸣声隐!百鸟朝凤图运灵已成,圣遗物铸造的最后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全看您的了。”
唐煜轻轻一笑,然后一把扯开一直披在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衣,露出一双寒光凛冽的厚重拳铠,他大步向着火焰中心跑去,完全不在意身上的衣物和头发已经被火焰点着,一身健硕的肌肉下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无需动手就压迫着在场的所有人。
肋尊者的力量在这一刻挥洒的淋漓尽致,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人力巅峰在三人眼中重新呈现了出来,而其带来的震撼也是无与伦比的。
海蒂·拉玛一脸敬佩的看着踏火而行的唐煜,忍不住赞叹道,“真可谓匹夫憾世之勇也。”
火焰最中心,勇武的白发老人不断舒展着自己的肌肉,他好似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就连挥舞着的拳甲都产生巨大了气压,将那些燃烧着的火焰一点一点镇入到了白绫里面。
渐渐的,火焰幻化成的百鸟聚集在了一起瑟瑟发抖,发出求饶似的怜叫声,只有那只尊贵的凤凰尖叫一声,展开双翅,带着熊熊烈焰扑向了唐煜。
一瞬间,交战的气浪带着火焰四散开来,洛染清三人只得继续向后退去,在远处遥遥地看着这一切。
火焰中,唐煜静静地看着向自己扑过来的凤凰,却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只是默默的拉开双腿,将左拳前伸,右拳收到自己的腰眼处,冷静的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刻。
突然他的眼睛一眯,已经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化作了钢铁,他的右拳猛地挥出,带着巨大的音爆声,重重地捶击在了火凤凰的头顶。与此同时夜空中一颗巨大的陨石急速的坠落,在他挥拳的那一刻,镇星术也跟着启动了,巨大的石块砸在了凤凰的背上,直接将它打回了白绫上。
做完这一切,他平静而又洒脱地将百鸟朝凤绫抓在自己的手上,这一刻唐煜完全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将死白发人,无数星将镇杀异兽庇护人类的身影在他身上重现,肋尊者强悍的力量被他挥洒的淋漓尽致。
“可以了,我能够感受到这块百鸟朝凤绫的力量,这就是完整的圣遗物没错了,洛染清你的任务完成了。”唐煜走了几步,将之前扔下的黑色长衣捡起来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多谢你们几个的帮助,而你们的问题我也给了答案,现在我要走了。”
“这应该是给你带出来的那个小女孩用的吧!”在唐煜走到自己身边时洛染清轻声问道。
唐煜点了点头:“对,很合适吧!”
海蒂·拉玛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那个小丫头在歌舞上有什么天赋,之前她在亭翠河上的歌舞都可以说糟透了,说实话如此好的舞纱配她真是可惜了。”
唐煜毫不在意地大笑:“她只是不愿意被哪些世俗的曲调和章法束缚罢了!我就觉得她跳的很好。”
“那有机会的话,到是要与我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外甥女好好交流一番歌舞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