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一转眼就到十月。南方的天依然酷热难耐，从早到晚，空气中一丝风影都不会见。
下午三点，林烨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她整个人半仰着窝在椅子里，两条腿非常不雅地交叉架在会议桌上，右手不停转着一只油笔。
……
写字楼的中央空调滋滋地往外吐着冷气。
隔着会议室的玻璃窗能看见，好多同事都套着两层外套。
林烨却是感受不到丝毫地凉意，心里甚至是有些烦躁难安的。
……
通迪网络中标了全省的应用规划。
招标中心已经公示了，中标通知书应该也已经发了。
这个项目不仅现在里面有林烨公司的产品，未来往地市推广时，那也都是通迪说了算了。
……
关键，通迪特别难搞。
他们几乎只在政府的两个部门精耕细作，从中央到省直机关这两个部门的生意都几乎避不开他们。
老板是个技术控，从小型机到中间件再到数据库，感觉就算安全布线，他们公司都有专家。
……
公司的总经理吴凌风，林烨不知见过多少次，每次见面他都特别健谈，当然也是特别愉快、友好的。
每次签约却都是几家总代无差别竞争，从价格到付款条件再到售后服务…就算谈成了，也是鸡肋，苦不堪言。
……
林烨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从采购部负责人，到项目经理，她全都试过能不能突破，最后发现，公司这个风格简直就是整齐划一、密不透风、一致对外。
……
她算过投入产出比，以她之前放进去的精力，和她这一年在他们公司捞到的好处，真的极其不合理。
别说每次有单不一定她能拿到，就算都给她，利润率也只能搞定财务成本。
她也看不到改变的可能性。
吴凌风才三十几岁，精力旺盛，即指望不上他退休，也指望不上他放权。
……
打份工而已，东边不亮西边亮，林烨本不打算在通迪投入了。
但，这个标一出，她必须得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今年她的任务完成绝对没有问题，但如果能够真正拿下通迪，明年她会轻松太多了。
……
林烨到底在会议坐了多久，她已经忘了。
但秘书小陈进来时，她架在会议桌上的腿都快没知觉了。
她依然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但放弃肯定是万万不会的了。
吴凌风，怎么才能突破，让他对林烨公司有倾向性呢？
技术支持，通迪不需要，最起码不依赖。
公司资质，貌似林烨公司有的，他们也有，投标也不怎么需要别人帮忙。
靠勤快抖点机灵？林烨也试过了，吴凌风倒是很喜欢和她聊天，每次恨不得拉住她不让走，呵呵，都说没用了！
……
林烨正一筹莫展又坚持不懈地思索着，厂商的行业销售吴斌给她来电话了：
“林烨啊，你听说通迪中标的事儿没？”
………
在厂商的行业销售里面，吴斌和她的沟通算是好的。
林烨勤快，年纪又小，只要不针对她，她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况且，这一年下来，行业里好多别人谈不下来的单，最后她都能掰回来。
慢慢的，有些厂商销售遇到难谈的客户也会主动找她商量。
吴斌没有特意关照过她，但起码没有坑过她，已经算是好人了。
……
“吴总好，听说了！”林烨清脆地回答了吴斌。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等着吴斌继续往下讲。
毕竟知不知道，一定不是吴斌关心的问题。
……
吴斌在电话那头，语气特别诚恳地接着说道：
“林烨啊，你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也没单子关照你。”
……
“通迪这张单啊，我这个季度必须要收了，我这次准备全力以赴支持你，帮你把这张单签了，你看如何！”
……
林烨一听，心里不由得默念了一句：“说得真像真的啊！”
嘴上却已经笑吟吟地回复了：
“谢谢吴总关照！”
……
“不过，通迪刚拿到中标通知。”
“正常他们和最终用户的合同流程都是需要走一个月的。”
“十月底，怕是他们都没法拿到正式合同哦！”
……
吴斌没有接话，林烨一边转着签字笔，一边又慢悠悠地说道：
“通迪的吴总，您应该也很熟悉吧！”
……
“就算签完合同都恨不得拖到最后一刻下单，何况……呵呵！”
……
“您看，您给我个思路，我绝对和您一起努力！”
……
这情况，吴斌肯定再清楚不过了，不然，哪会主动找林烨示好。
不想这球又被她踢给了自己，他佯装着沉思了几秒才又说道：
“确实比较难办，但这张单，我已经向老板commit了，不进是要掉脑袋的。”
……
“你不是和吴总很熟吗？你想想办法？”
……
林烨没搭话，她等着这个吴斌亮底牌，也顺便给自己多争取点时间思考。
吴斌等了几秒见林烨不说话，只得继续往下说：
“这样吧，林烨，你来提条件；我说了全力支持，绝对不是空话！”
……
林烨也差不多有一点思路了，她干干脆脆地回道：
“吴总，这张单真是有特别多阻力的！当然这点您心里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
“但我这个人吧也特别喜欢挑战。”
……
“您说全力支持，我特别感激，那我就真提要求了。”
……
“我要您去帮我争取list多两个点的折扣，而且不管哪家总代来问您要价格，你必须守住底价，不能透露！”
……
吴斌这次没有犹豫利索回道：
“这个，绝对没问题！我甚至可以给他们都打招呼，让他们别参与！”
……
林烨一听，心里忍不住有些忧虑起来“这个队友，一直没坑自己看来不一定是品质没问题啊！”嘴上却是赶紧答道：
“吴总，您千万别给任何总代暗示已经有安排了。”
……
“您就痛痛快快告诉他们特别希望把单收了，尽全力帮他们申请折扣。”
……
“甚至需要时随时可以陪他们去见吴凌风！”
……
吴斌半天没回复，林烨心里叹口气，只能继续解释：
“这张单，事关重大，每家公司都知道您也特别需要这个季度收单。”
……
“如果您态度含糊，每个人都会去揣测您的底价，包括吴凌风。”
……
“那倒时候总代一片混战，吴凌风坐山观斗，您可就真指望不上收单啦！”
……
“您只有态度坚定的支持每一个人，我才能靠您藏着的这两个点，去突围！”
……
说完了，吴斌连连回复：“明白了！明白了！林烨啊，你小小年纪，倒是想得周到啊！”隔着电话，林烨似乎都能看到吴斌脸上的真诚！
……
顾不上享受吴斌的恭维，林烨又强调了一遍：
“吴总，千万记住，不要在任何时候显示出对我们公司的倾向性，包括吴凌风！”
……
吴斌自然是一口应允的。
临挂电话林烨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吴总，虽然咱们认识这么久，我还是不得不说，千万别耍我，也不要以为和别的公司能把这盘棋下完！”
……
“以我林烨和吴凌风的关系，让他无条件签一份合同绝对不可能。”
……
“但让他放弃一份合同，我真的有很多办法！”
……
吴斌自然是在电话里指责了林烨的小人之心，林烨也自然是嬉笑着道歉陪了不是。两人这才愉快地挂了电话。
林烨知道，接下来有得忙碌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