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挖墓穴,圆形深坑已达一丈五尺深了,沿着土丘形成一道深沟,整个圆形深沟达一里。至于盗洞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洞口,五个人可以并排站着。
黄昏时分,天色暗淡。一大群乡兵光着屁股在溪水中扑腾,用夷子擦拭着身子。脏衣服不用洗,直接挂在树杈上,明天还要穿。
乡兵们坐在草棚子里,喝着黄酒,吃着肥猪肉,一个个喜上眉梢。一些乡兵的老婆与他们坐着一块吃着,享受着美食。晚上他们就睡在竹席上,初夏时节,盖一条薄被子就可以了。
乡兵之中,也有一些单身汉,他们是有人作保,才加入进来的。年青人精力旺盛,酒喝多了,说话就很大声,哄笑声不断,也没人管他们。
风水大师胡八叶,四十多岁,留着两撇鼠须,穿着一身道服。江湖人称胡八爷,自称阴阳大师。与高二郎等人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胡八叶话最多,吹嘘他过去的盗墓史。
昨天胡八叶与高二郎一起来到此地,就在周围转来转去,神秘兮兮的不知所踪,自己跑到山里找古墓去了,这时才回来。
“其实你们请道士作法是无用功,这钱应该给我。昨晚我脚踩罡步,手持七星宝剑,已替高官人念了破土口诀。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天灵灵地灵灵,六甲六丁听我号令!金童玉女首领天兵,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伏令扫除妖魔,时到奉行,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这才是盗墓破土口诀,那些道士会念吗?不用我说,今天那些道士全念错了。幸好有我镇住了墓穴里的妖魔,今日你们才进展顺利,没有人受伤。今日大清早,我坐在山上,是在替你们压阵,与天神打了一架。我用了元气,才打败了看守此处墓穴的天神。我咬破了舌头,吐了三口血,伤了我三成功力,这二天怕是动不了了。等到高官人取金时,我也养好伤了,到时替你们念谢分金口诀。这样你们才能取那墓主的宝物,而不会带走宝物上的恶灵。高官人懂得最多,你说,我说的对吗?”
高二郎道:“胡八爷,你背的风水口诀,我在书上看见过,那本书宋朝版《风水咒》就带在身边。你就讲点深奥的,我听不懂的。”
胡八叶嘿嘿一笑,“古人诚不欺我!高官人既然懂风水,我们就是同道中人。高官人是有福之人,才能找到这处古墓。作风颇像卸岭力士这一脉,这北派岭力士是以力见长,是盗墓贼中最为强横霸道的一支。我师承南派,以技巧见长,轻易不会暴露行踪。通过祖辈相传的口诀,再结合自己所掌握的堪舆经验,来探穴盗宝。高官人只要给我时间,我还能在西台山找到古墓。”
高二郎回道:“胡八爷,小墓就放过了,也别告诉刘先生。”
“是!我听你的。到时给我吃一小口就成,盗亦有道,我不贪心的。干我们这行的,贪心人没消息,像我就消息灵通,就因为我守信,而且不贪。道上的人,都喜欢与我合作。”
胡八叶夹起一块大肥肉,吃得满嘴流油。他过去盗墓,需偷偷摸摸,打个盗洞,洞口只容一个人钻入墓穴,进入墓穴之后,挑一些值钱的古董,就逃之夭夭了。从未有过大规模掘墓经验,盗墓集团也没这多人力。听闻高二郎要在此处,建一座古墓文化遗址,还要建几座漂亮的大屋子,从新安葬墓主,以供后人参观。暗中咋舌不已,不知高二郎脑袋里想些什么玩意儿。
高二郎喝了一口酒,笑道:“胡八爷,我能看到你的未来,未来你有个子孙叫胡八一,也是干这行的。不过,他竟干幺蛾子的事,没多大出息。”
“是吗?那说明我胡八叶会有后人,等我这次发了财。回家买个小妾,让她给我生个儿子。”
胡八叶异常兴奋,高二郎撮到他痒处了。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他已经四十岁了,两个老婆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还以为自己有问题。可高二郎鬼神莫测,竟看到他的未来。
胡八叶信以为真,抓了一把椒盐花生米,一面咀嚼着,一面说道:“高官人,实不相瞒,今日我堪舆了周围地形,发现北方有一处阴郁之气,应该是阴气太重,那里也许有一处大墓。你派两个人给我,我要到北方山林转转。”
“那好!你就去看看。那你说辽国大墓会有机关吗?”
高二郎对于胡八叶态度是,可有可无,既然胡八叶名声很大,总有些盗墓本事。
“辽国人,大金主。他们的钱财,都是抢中原汉人的。等占据中原后,辽国上层人物死后也讲排场,但他们没有为死者布置机关的习惯。墓穴里,不会有水银、暗器这种毒物、机关。最多墓门后面有块压石,从外面打不开墓门。但那雕虫小技,难不住盗墓人。只要你们看见墓碑上有辽国文字,那就放心大胆挖,这是我胡八爷说的。”
胡八叶拍了拍胸脯,又把酒满上。这哪像是在盗墓,根本是在山上游玩嘛,还有好酒好菜,难怪高二郎手下人这么拼命。在他坐的木墩旁边,放着一把洛阳铲。有了这把洛阳铲,他还要干十年掘墓盗宝,把山西地界没有人烟的墓穴,全部挖空。这应该叫西台铲,为何叫洛阳铲?洛阳邙山上墓穴众多,可有看墓人,盗墓者无法下手。胡八叶搞不明白,对于学过《风水咒》的高二郎,佩服得五体投地。
夜深沉,人入睡。四周有众多猎狗看护,一夜无事。
早上陈腊月看见高二郎两手空空,无所事事的样子,又把两岁大的王小雅交给高二郎领着。
高二郎很无奈,抱着小侄女王小雅,在工地周围转悠,身后跟着一条大黄狗,颇像好逸恶劳的少年人,没了半点东主的威风。
乡兵们已挖到了墓穴上方的夯土层,开挖工程进度缓慢了。这夯土是经过凝固处理的,硬得像石头一样,这就是古代的水泥。乡兵们只能先用铁锥挖一个小洞,再慢慢向边上松土,从而加快挖土速度。
盗洞附近进展稍微快一点,挖土的乡兵吃不消重体力活,就换一批乡兵继续挖盗洞。而盗洞里的土源源不断向外运送,终于运出来几块破碎的砖瓦。
胡八叶拿起了破碎的砖瓦,反复观看,说道:“高官人,这就是墓穴上方的屋顶,这死者的墓穴造得像房子一样,房顶上有瓦片。式样与宋朝人一样,这是拱虤式瓦片,在宋朝很流行。那墓穴所用的砖石,很多会刻筑砖人的名字,等找到有字的砖石,就能判断墓主人所处的年代了。”
高二郎看着在他旁边晃晃悠悠走路的小侄女,就怕小侄女摔一跤。
“刘先生大概中午到,你见他一面再走。去洞口盯着,有情况向我禀告。”
“我还是下去看看吧,无功不受禄!”
胡八叶脱掉了道服,穿上一件粗布衣服,拿着一把短柄锄,钻入了盗洞。
虽然只挖出几块破碎的砖瓦,但已是天大的喜讯了。乡兵们奔走相告,很快整个工地的人都知道了。
高二郎觉得完成了任务,把小侄女交还给了姐姐。带小侄女只是一时兴趣,时间长了,就觉得受罪。小侄女又哭又闹,根本不讲道理。将来这么多妻妾,会生一大堆小孩子,家里的孩子要大闹天宫了。
陈腊月抱着王小雅,一面哄着王小雅,一面以教训的口吻道:“这点耐心也没有,将来怎么带小孩。听人说你在外面勾三搭四,这像大西社东主样子嘛!”
“姐,不是我勾三搭四,是城里的女人开放。看见我有钱又年轻,就想做我小老婆。我没有什么经验,嘴巴没门,就答应将来娶她们了。我可没有乱搞过,现在还是处男。今天小倩会来,你可别说不该说的话。”
高二郎在爹娘面前,也是说一不二,家里大事都是他做主。可就在大姐陈腊月面前,像个不懂事的弟弟。
陈腊月叱道:“我不会乱说的。二弟,你已经长大了,在这方面要有克制力。你的这点破事,整个隆地县都传开了。别人是在笑话你,你还觉得无所谓是吧!”
“姐,你让家里人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招蜂引蝶了。为了家里清净点,不要女人了。”
高二郎心里嘀咕:不就是找了两个处女歌姬。可这两名处女歌姬,不知被多少有钱男人摸过、亲过了,真是有点丢脸啊!
“我也不多说你了,记得胳膊肘要往里拐。不要总把好处给那四名结拜兄弟,记得等姐住上新房,给姐买一整套金丝楠木家具。还有这次宝箱,要让我先挑。”
陈腊月一点也不客气,直接下指令。
高二郎颇为不满的嘀咕道:“死人身上的东西,你也敢戴啊!”
“谁叫我们是一家人,你敢盗墓,我就敢戴。”
高二郎看着陈腊月那张大饼脸,觉得陈腊月胆子比他还要大。虽然他掘墓盗宝,鉴赏古墓里的宝贝,但他不会戴死了几百年的人身上的任何东西,看来心里还不够强大。哎!赚再多的钱,也会被他人瓜分掉。人人想吃他一块肉,想着分一杯羹,逼着他还要去打劫晋商第三大户曹家货仓。还有二个月时间准备,要加紧训练乡兵,别去想着挖人家祖坟。
高二郎不知怎么搞的,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风水大师胡八叶找到了春秋大墓。他爬进了大墓中,人一下子掉入了很深的墓穴里,整个人就在不断的往下坠,两边都是无价之宝,两只手不断想抓住宝物,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两只手不断挥舞,兴奋与恐惧并舞。他不敢找胡八叶替他解梦,就怕是凶兆。
高二郎看似沉稳老练,烧杀抢掠,恶贯满盈,其实身心受到煎熬。从小处在盗户群体之中,道德观、思想观、品德观扭曲,三观不正。
但从童年开始,又受到儒家思想熏陶,已能明辨是非。觉得自己有人格分裂的先兆了,已出现双重性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