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脚步如风地走进来,请了安就迫不及待地交代:“王爷差使的事办妥了——寻到跟尸首有干系的人了,人也带回了衙门,王爷是今儿审还是换明早?”
“等什么,备马去衙门。”
在一番盘查讯问后,知:死者名玉娘,一年前从邻县方平村嫁给三合里董大勇做娘子。
董家家境清寒,祖产仅两间瓦房并三亩田,家里还有个六旬老母。
玉娘自嫁给董大勇时有怨言,后骂街摔碗打架日日上演,最终逼得董大勇新婚不到半年就跟同乡去黔东南贩茶了。
夫妻燕别期间玉娘跟栗氏酒坊的老板栗松暗通款曲,十天半月不曾归家,董家老母明知端倪面对悍妇却是敢怒不敢言。
邓双见凛冬降至却仍着薄衣的老人怜悯之心顿生,柔声问道:“玉娘怀有身孕,老太您可知?”
董母老泪纵横:“家门不幸!我儿命太苦了......老妇知晓她怀了孕,也知晓不是我儿的种......半月前她突然回家,安安生生住了五天,老妇以为她是想明白转性了就好吃好喝伺候着,怎料她吃一次吐一次,最先还以为是肚子坏了,见她干呕多了老妇才明白坏事了,这荡妇有了别人的种......我董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回完话董母哭得更是悲天痛地,这一声声苍老的哭泣声很快就令在场之人感受到了这种悲苦。
邓双低声向海秋请示可否让人将董母搀下去安顿,海秋点头对身边吏人吩咐,“你去给董老太安排一间房,明早派辆马车送她回去。”
“是。”
县尉接过话:“王爷,下官这就差人把栗松押到衙门。”
“好。”
海秋打发掉一众人后,问邓双:“你怎么看?”
邓双一边思量一变说话:“王爷,恐怕这两件案子不是同一人所为。玉娘十之八九是情杀,可那三人断然不是!”
“微臣也这么以为,”白唯一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那些白骨若不是正巧被山洪冲出,很可能至今都不为人知,这证明凶手在处理尸体时用了些手段,否则一定会如此次这般因尸首恶臭被人发现,何况那三人有男有女又老又少。”
“嗯,事情棘手了。”海秋也认同凶手是两人的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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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听说官府擒住了凶手要审案,寿安县百姓奔走相告,衙门被堵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
此时海秋在堂后边喝着茶边听县尉讲拿着废弃的轸找了多少人辨识,又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把躲藏在酒窖里的栗松揪了出来,苦劳辛劳付出不少。
“这差事确实办得好!前两日爷扒了楼庄那身官服,今儿爷把这顶乌纱帽借给你戴,考核半年,就看你有没有真本事给戴稳了,”
海秋微微一笑,放下茶碗站起来,“去吧,县太爷,本王就在这堂后听听你这新官如何审案?”
短短四日聊胜过去四年,朱武觉得这一切太像梦了,可这不就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么?
朱武喜笑颜开连连叩着头,表衷心发誓言,就连退去的步伐都是踩着得意的,等脱下县尉装换上县令服后便迫不及待气宇轩昂地出了堂。
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堂鼓声,三班六房执事衙役拖着嗓子齐声喊“威武”。
朱武甫一坐好,“啪”地一拍响木,喝道:“给本官带人犯上来!”
“是。”
两个衙役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转眼就将栗松带了出来,按跪在地。
“堂下何人?”朱武声如洪钟,生怕堂后之人听不清听不见。
“草......草民栗松。”
“你可知罪?”
“知......知罪,草民坦白交代一切,忘大人从轻发落。”
这声“大人”一叫朱武彻底相信这不是黄粱梦,怕当众太过得意失了气势,故意清了清嗓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同本县令讨价还价,你当这是你开的酒坊!”
“草......草民口拙,说错了话,大人宽恕。”
“哼,本官必定秉公执法。说!你何故要杀死玉娘。”
“......玉娘察觉有了身孕后三天两头纠缠撒泼要我将她纳进门,可我们本就始于虚情假意,连露水夫妻都算不上,她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妇,我呸。”
栗松说到此脸色突然变得很狰狞,像是带着仇恨,“何况是不是我的种都难说!”
“那董大勇不在家,玉娘又与你暗结连理,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呵,大人你真该去打听打听她苟玉娘的风评?也只有董大勇那种软蛋才会闭着眼睛娶一个躺着挣银子的暗娼做老婆。”
“放肆,本官还用不着你来教?”一声响木拍下来,“你一边唾弃苟玉娘一边又与她上.床,乌龟对王八,说明你也龌龊。”
朱武宣泄完才醒悟这没经过大脑的话说出来就失了态,立即换了口气,正经问道:“这就是你杀人的缘由?”
“唔?是,这就是草民杀那**的缘由。”
又一声响木拍下,朱武咬着牙道:“胆敢欺瞒本官,我再问你一遍,你杀玉娘的缘由是什么!”
“来人呀,把大刑拿出来。”
“大......大人饶命,小的招,小的全招——苟玉娘见我死活不点头,便四处造谣小人屙尿的‘那个’如......如三岁小儿,又软又短,是装在裤兜里的‘侏儒’!竟然还对着每个人比比画画,大人您也是个男人,您说句公道话,这荡妇是不是该死?”
“咳咳,这种话的确......的确是有辱男儿气概,可不论出于何情何故,都不该是杀人的借口。”
“本官再问你为何要用火钉杀人?”
“那荡妇毁了我清誉,我绝不会再让她的血脏了我这双酿栗氏黄酒的手。”
“你可曾想过——背负了命案,你这双手或许一辈子都酿不成酒了?”
“如今想了可也晚了。”
朱武起身走到厅内立在上着枷的栗松旁,对着衙门口围挤的人群及厅内待命的衙役,语重心长劝诫着,“各位寿安的百姓,你们定要以此为鉴。一念过差,足丧祖辈累之善,空贻皓首之悲伤。我朱武也是被寡母含辛茹苦养大的,生寒位卑也不曾倦怠放肆,今儿幸逢受晨王爷赏识,临危受命戴上这顶乌纱帽,我朱武借此次机会昭告天下:一日为父母官,我十二时辰都肝脑涂地,上不愧对皇恩下不辜负民情。”
“好,我们相信朱大人。”
“有朱大人是我寿安之福。”
“......”
堂后海秋却心事重重:“这案子破得愈容易,本王就愈觉着另一桩不简单。邹素,那案子原先就是你在负责,你不要删减从头到尾详细说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