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了么？”
李素强行绷紧的神经就像琴弦一般断开，他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
身下不时地颠簸感以及车轱辘滚地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马车上。
他逐渐睁眼，无力的抬起手。
咚咚！
轻微的敲击声虚弱而无力，紧接着是指甲挠动木板的刺耳声。
李素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推动声，上方亮起一个缺口，一个脑袋从探了进来。
“醒了？”
迎面就是丹清子蜡黄的面孔，面无表情。
似乎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光亮，丹清子微微移开了脑袋。
“你的头发？”
李素虚弱的想要起身。
在丹清子拉了一把后，李素终于坐了起来，后背也靠在了木板上。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在一辆牛车上，而自己竟然是靠坐在一个拉开一半的棺材里。
李素顿时一脸怒气。
“别这么看着我，你快死了。”丹清子驾着牛车，头也不回道。
“早点给你准备个棺材，免得你死不暝目，又出来作祟。”
“你……”李素气结。
刚伸出手，却是立刻顿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要不是我压住你的尸毒，你早在三天前就变成僵尸了。”此时的丹清子仙风道骨荡然无存，一头黑发化作花白，头发潦草，道袍破烂，看上去十分邋遢。
李素目光从自己漆黑尖锐的指甲上移开，迎上丹清子回头的眼睛，看到他双眼里布满血丝，眉头皱纹紧锁。
这和数天前的丹清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还能不能救得回来？”李素平静的问道。
“李素，如果不是我……”丹清子顿住话语，化作一声长叹，再也说不下去。
“呵，所以你就用棺材把我装起来，甚至怕我死后变成僵尸，还用手段封住我？”李素冷笑。
他的目光落在棺材上。
只见朱红的棺木上布满一道又一道黑色细线，犹如蛛网一般遍布棺体。
与此同时，那棺材盖上还钉着五根三尺长的棺材钉，那棺材钉大半留在外面。
李素目测了一下，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他的四肢和心脏。
大概计算后，可以得到的是，在他躺在棺材里后，那五根棺材钉全部钉下，正好可以将他连人带棺全部钉死。
“我辈修道之人，除魔卫道……”
“好一个除魔卫道。”
李素半句话都不想多说，翻身躺好。
这时，外面正好下起了微微细雨。
“麻烦帮我盖上棺盖。”
李素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
丹清子怒哼一声，干瘦的身子在雨下淋得透湿，他像是出气一般狠狠的抽了前方的老牛一鞭子。
尽管如此，他最后还是愤愤不平的帮李素盖上了棺盖。
牛车的速度极慢，但好在耐力十足，连续几天的披星赶月后。
“不好，今夜是满月，极有可能尸变！”
丹清子顿觉不妙，立刻叩了叩棺椁。
“李素，你死了没有？”
谁知等了许久，棺椁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丹清子面色苍白，咬了咬牙，将棺椁拉开一道缝隙，他将头伸过去朝内张望。
谁知刚刚将头伸到缝隙，只见棺材里猛然探出一只惨白的手掌。
漆黑的指甲根根竖起，泛着寒光朝着丹清子狠狠抓来！
尸气滔天而起！
一片墨绿色的尸雾淹没一切！
…………
“李素，你洗好了吗？”
“哦……洗好了。”
童望舒的声音打断了李素的回忆，李素连忙答应一声，擦好身子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这间房子不大，是两人租的房子，只是一个一室户，但好在什么都不缺。
李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厨房，看到童望舒靓丽的背影正在忙碌。
吹好头发后的李素换好一套情侣家居服，开始坐在桌子上安心等待。
“即便没有望舒的打断，我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此了，我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吗？”
李素发着呆，内心遐思迭起。
“还有那家酒馆到底是什么地方？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是道法末日，为什么现在这个时代还会有这样的一家酒馆？”
“我的记忆并没有全部恢复，但那个地方太过诡异，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涉足，也许应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对于那家酒馆李素心里有着莫名的心悸，无论怎么看，以寿命和时间为交易，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善地。
“在想什么？”
童望舒将一大碗汤放在餐桌上，两手捏着耳垂温柔道。
“还能想什么，在想你今晚给我准备了什么大餐。”
李素微微一笑，拉过童望舒修长细嫩的双手，帮她轻轻吹着方才被烫的手指。
这一动作，立刻让童望舒脸颊微微晕红。
“马上你就知道了！”
她害羞的从李素手中抽回手指，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走进厨房。
…………
第二日和天气预报播报的完全不一样，风雨依旧。
“李素你要去哪？”
“我去一趟超市。”
李素和童望舒告别。
李素撑伞在雨中前行。
他脚步轻缓，不疾不徐。
在路口的红灯处，李素停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从心头弥漫而起。
下一刻，李素回头。
他看了看身后，片刻后带着疑惑将头重新转了过来。
恰巧此时绿灯亮起。
“是错觉吗？”
李素撑着伞，穿过马路，走出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
砰！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吗！”
愤怒的声音充斥耳际，李素摔倒在地上，他扶着手臂向右侧看去，只见一辆鲜艳的跑车停在那里，一个轮胎冲出马路牙子。
保险杠七零八碎！
噔噔噔！
一条修长的美腿伸出车门，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地上。
一袭红色纱裙出现在李素面前。
看到李素摔倒，女司机喷怒的表情怔住。
愣了愣。
“你没事吧？”
香风袭来，一只细嫩的手掌抓住李素的胳膊。
“没事。”李素淡淡回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他看了一眼，只见袖子撕裂，白色的衬衫泌出丝丝血迹。
“对不起，我……”女人欲言又止，担忧的表情溢于言表。
“没事，是我的责任，刚刚是我走神了。”
李素揉了揉手臂，感觉问题不是很大，应该只是挫伤。
“你就这么走了吗？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女人神情异样，一般人不是都应该倒地不起，讹上一笔的吗？
说话的过程中，女人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精致的手表和她洁白的手臂相得映彰，分外优雅。
眼看李素走出一段距离，女人连忙小跑跟上。
“不好意思，今天我比较赶时间，这样吧，这些钱你先拿着。这是我的名片，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后续如果有什么不适可以拨打我的电话。”女人开口，红唇芬芳，声音娇媚动听。
边说着话，女人递给李素一张名片，然后开始拨打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一股香味泌鼻而来，李素转过身，随意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随手丢进垃圾桶。
此时女人正好挂断电话，看到这一幕，愣了愣，接着俏脸通红，娇容大怒。
“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她气的想要追上李素，突然又是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你是？对……我是在长川路这边，标志性建筑？哦……旁边有一家咖啡馆。”
等女人挂断电话，李素早已走远，
女人拎着小包，银牙紧咬，气的在原地跺脚。
而此时的李素，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嗯？不对。”
李素猛地停下脚步，银丝眼镜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一面玻璃。
刚才发生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倒放。
就在过马路的那一时刻，一股隐隐的敌意笼罩李素，那股敌意中的杀机尽管一纵即逝，但还是被李素捕捉到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丝极为隐蔽的杀机，李素走神了，这才差点撞车。
“奇怪，消失了吗？”
“会是什么人？”
李素有些费解。
他向来淡泊无争，又极少出门，应该不至于得罪什么人。
然而李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费解这一切的时候，马路对面的一处角落里，一个黑影正在死死地打量着他，也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
“怎么可能？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速度，他竟然无法反应躲开！”
“他怎么可能这么弱？不可能……不可能！”
黑影有些神经质，不断地反复呢喃。
他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
“李鸿均，那你就准备好去地狱吧！”
回到家后，李素插入钥匙正要推门而入。
突然，钥匙旋转的动作，骤然一顿。
下一刻，他猛地推门而入。
“望舒！”
没有任何的回应。
室内整洁依旧，唯一少了的就是童望舒的身影。
这时一张纸条从门缝上方缓缓飘落……
洁白的纸条落在李素眼前，使得李素依稀可见纸上黑色的字迹。
字迹刺目。
“你相信这世间有‘长生不老’吗？”
这是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
“李鸿均，你真是自甘堕落……”
“竟然和区区凡人在一起，简直耻辱！”
从惋惜到暴怒，从字面完全可以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高高在上，将猖狂自大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鸿均，这是李素的表字。
只有在那个时代的同辈才会这么称呼他……
而且从对方的语气，对方似乎很熟悉他。
李素镜片下的眼睛收缩，死死地凝聚在‘长生不老’四个字上。
“‘他’是谁？”
李素并没有失去冷静。
他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啪嗒！
火柴的摩擦声响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
灰白的烟灰燃烧到烟嘴处，一点都没有间断，这说明主人已经思考了很久。
片刻后，手指间的灼烧感烫醒了男人。
李素将烟头碾灭，用手指推了推眼镜。
“无论你是谁，有何目的，但你都不应该用望舒来威胁我……”
能知道自己叫李素这并不奇怪，但有迹可循的却是‘长生不老’四个字。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躲藏在黑暗中的家伙，认识过去的自己。
“是过去的敌人吗？”
窗外。
****中，一道闪电将天地一分为二！
李素握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