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中午见到的那个少年。
站起来身高和白巡差不多,但也不知他实际年纪多少。他见江霖和白巡两个人眼神直勾勾的打量他,顿时手足无措,眼神里虽闪过一缕慌乱,但却是注视着江霖,不肯离开。
江霖慢慢靠近,怕吓到他,小声问,“你叫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有。”少年看着江霖,江霖觉得这人虽看起来是个少年,但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像个心智不成熟的十岁孩子。心里顿起怜爱之心。
“你一个人住在这山上,不怕吗?”
“我不..不怕!”少年的目光坚定,有神的眼睛即使是脏脏的脸也遮不住原本的神采。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们?”江霖终于找到了关键点。
“我没有...我来看爹娘。后,后来看见姐姐了,就忍不住看了一会。”说完他指了指桃林外不远处的溪边,确实有几处坟冢。孤零零的立在郊外,彼时秋风萧瑟,更添几分寂寥。
白巡本不理睬,此刻却捏了捏拳头,“你在说啥?刚刚说的话哥哥劝你深思熟虑一下。”
江霖把白巡悄悄拉过,凑在耳边将这少年的概况大致讲给了白巡听。白巡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目光畏缩了一下,虽然他不是很想相信,不过看这猴一样的少年,的确不像是会照顾自己的样子,“罢了,就这样吧。”
白巡拉着江霖就要走,江霖却停在原地没动。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她一开口他就已经料到了一半。
江霖神色凝重:“徒儿啊,你不觉得咱们江湖中人行事最讲究'情义'二字吗?”
白巡:“所以?”
江霖:“所以我们带他走吧?”
白巡无语以对,翻了个白眼,“人家未必想和你走。”
江霖看了一眼那少年,笑意吟吟的。“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做我弟弟。”
那少年有点畏惧的看了白巡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幅度很小。
江霖冲白巡挑了眉,白巡额头冒青筋,他十分不满的瞪了那少年一眼,而后皮笑肉不笑的,“跟姐姐回家不合适,哥哥带你回家怎么样?教你打拳。”
大概是白巡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那少年被吓得面色惨白,不点头也不摇头,浑身僵硬的搁那杵着,跟节竹竿一样。
白巡气的转身就要把江霖拖走,江霖却嗤笑出声,然后白巡看着江霖撒开她的手,几步上前,踮起脚摸了摸那个少年的头,笑得一脸春风拂面,“乖,叫阿姐。我便带你回家。”
“阿姐!”那少年叫的很欢脱。心里却是在想着,我的阿姐回来了!我就知道阿姐没有丢下我,她来接我了。
白巡“恶狠狠”的对着他,“为什么你就愿和她走了?”
那少年往江霖身后微微一躲,脸色涨红,“阿,阿姐的脸比你好,好看。”
......
今天回去的路上,江霖和那少年聊了一路,白巡的脸色很臭,但也没多说什么,白巡自知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他可不想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不过还是有些许后悔罢了,比如不该带她去客栈吃饭。
白巡将江霖和那少年一直送到江府门口才走。江霖带着那少年直接去找江淙南,今年又给他送了个儿子。想当初,江霖把姜城带回来也是这般光景,只不过姜城没有这少年这么狼狈。
江淙南见了那少年也见怪不怪,从前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江湖行走之时,直爽惯了,他向来没平常人家那么多繁文缛节,多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也乐意做件善事,不管是当初对待姜城,还是看待今天江霖带回来的这个少年,虽说这个少年不够聪明,但是好在仁厚可爱,这么听人话,放家里当个吉祥物也是挺好的。
少年给江淙南敬了茶,江淙南也没呆多久就回自己的书房去了,商会上的事情太多,时间是浪费不得。江霖特地让家里的仆从自父亲那里拿来了他不穿了的旧衣服,虽然是以前的衣服,但是整洁平整,看不出很旧。
仆从拿来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衣袍,袖口做了收紧,配了一条黑色的腰带。
这件衣服,该不会是十几年前我爹在外浪荡江湖穿的吧?那爹爹当年可真是,嚣张啊,啊不对,那是自己爹啊,应该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看见江霖惊讶的神色,仆从笑了笑,“这衣服是商会里筹办年宴的时候,底下人给老爷置办的,想穿的喜庆一点嘛,可是老爷不喜这颜色,就没穿过,不如拿来给这孩子穿。”
哈?是我想多了啊。江霖让几个男仆从带他去沐浴,换衣服。可是那少年今天见了这么多生人,胆小得紧,无奈,江霖好生安慰解释了一番,他才乖乖去洗澡。
江霖趁这个空挡,和管家爷爷交代了几句,让他昭告江府上下,以后这少年就是江府的三公子——江雨。
在房间里问他想取什么名儿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她直摇头,江霖苦思冥想,后来想到自己叫江霖,要不就唤他江雨吧。
雨后才逢甘霖。倒是挺合他这身世境遇的,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如今至少能过上一段不愁吃喝,体面不看他人脸色的生活了。
江霖温习着古书,待她抬眼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人。江雨穿着那身红色的衣裳,腰间束的紧紧的,这衣服不大,但是穿他身上就有点松松垮垮的。江雨太瘦了。
江霖站起身来,江雨便低了低头,她于是抚摸了上去,温柔的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饿了吧,跟我来,阿姐带你吃东西。”
“恩!”江雨紧跟在她后面,目光不曾动摇分毫。阿姐回来了,阿姐对我最好了。
坐在江雨对面,江霖手支着下巴看江雨吃东西,借着灯光细细打量江雨的容颜,这捡来的弟弟才不是什么泥猴子,脸洗干净了,倒也是一张俊秀的皮囊。弯弯的眉毛下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可惜了。倘若他神智正常,将来的路也许是一派风光无限。
江雨吃东西不像没人管教的野孩子一样狼吞虎咽,他吃的很斯文,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吃到一半忽然抓起一块小鸡腿递给江霖,眼神殷切的看着她,“吃。”
江霖怔住,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难过,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触及到她心里那片柔软的心思,她没有经历过母亲细腻温柔的关爱呵护,可是看到江雨现在的模样,她也禁不住眼眶有些许酸胀。却也只是淡淡的接过了鸡腿,然后对他开心的笑了笑,“小雨最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