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秦军主力后,项羽即刻率领大军向关中进发。秦降将章邯被封为雍王,率领部分秦军降卒为前部先行。因楚怀王之前曾和诸将约定,先破秦入咸阳者为王,而此时的项羽,非常想成为先入咸阳者。”
“此时,权力这个诱惑最大的宝物,已经影响到了战神项羽。行至函谷关时,有兵把守不能通过。项羽又听说沛公刘邦已攻入咸阳,并废除了秦朝的苛律,和百姓约法三章,大得人心。对此,项羽大为不满,立刻派遣手下的勇将英布攻克函谷关,带领四十万大军扎住于新丰鸿门,准备向刘邦兴师问罪。而此时的刘邦只有十万人,屯驻于灞上,兵微将寡,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
楚婉儿此时突然问道:“大叔,你也见过刘邦吗?”
熊柬之摇了摇头,说道:“刘邦我从来没有机缘得见。但见过很多刘邦所发的公文函件,也听见过的人描述过刘邦。刘邦的年龄远比项羽为大,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四十多岁了,此人情商极高,之前所写的公文函件都一直尊捧项羽,姿态放得很低。见过刘邦的人和我描述过他的为人,以今天的话解释就是看起来人畜无害,感觉非常宽厚。”
“项羽征战巨鹿时,为分散秦军兵力,楚怀王和群臣商议后,决定另派一支部队西征,但此时秦军军力雄厚,所有的楚臣都不看好西征的前景,无人愿做西征的主帅。而刘邦因为人宽厚为理由,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刘邦的能力并不出众,但最大的才能是可以把各种人材收归己用,并让人材心悦诚服。可称当时奇才的张良、萧何、曹参以及韩信均可为其所用,这应该是刘邦最大的才能。不被世人看好的西征路,却被沛公刘邦以及他网罗的这些人材走出了花样。此时,后来的大汉名将韩信只是刘邦麾下一个小吏而已,而张良是刘邦的主力。他与刘邦二人不断的分兵合并,沿路吸收吞并各路人马,实力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顺利进抵关中,兵临咸阳城下。这时,秦权臣赵高杀死了秦二世胡亥,立胡亥兄长的儿子子婴为帝。在位四十六天后,子婴无力抵抗刘邦的大军,素车白马,在咸阳郊外向刘邦献上了传国玉玺,秦帝国就此灭亡。此时,距离秦始皇君临天下也只有十五年而已。”
“刘邦进入咸阳后,开始以关中王自居,准备住到秦国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后在张良的劝说下,突然觉醒,即刻带人马撤出咸阳,改在灞上屯驻。项羽前来兴师问罪时,刘邦自知实力不济,马上修书向项羽致歉,并解释自己并无野心与项羽争夺王位,屯驻灞上而空出咸阳只是等项羽来到而已。项羽对刘邦的解释将信将疑,最终在屯兵地鸿门设宴,约请刘邦赴宴。这场宴会,也堪称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宴会。””
“鸿门宴!”楚婉儿惊呼道。“大叔也亲身经历过鸿门宴吗?”
“我当时身在鸿门,但并不在宴会现场。”熊柬之回答道。
“其时,我官拜厩将,是负责车马后勤工作的将领,并无机缘参加这场载入史册的盛宴。但我却知道,当日午时刘邦只与张良、樊哙携一百名骑兵来鸿门赴宴。此时,我驻扎在大营的后部,并不能亲临宴会现场,只听得中军大帐处鼓乐齐鸣。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一切归于寂静。只说是项羽已经接受了刘邦的歉意,放刘邦而去。”
“黄冲此时官拜校尉之职,当日正在宴会现场。后来听他所讲,项羽的亚父范增已经提前说服项羽,必须利用此机会除去沛公刘邦。但此后,项羽的叔父项伯却不断私下为刘邦说好话,表明了刘邦并无称王之心,是小人挑拨才让双方产生误会,这让项羽的决心开始摇摆。宴会当日,刘邦的态度又极其谦卑,极尽解释之能事,态度极为诚恳。此外,对项羽手下的种种挑衅完全不予回应。黄冲看到范增在席间数次向项羽示意,让项羽发令斩杀刘邦,但项羽一直犹豫不决,未予回应。此后,范增又召项羽的堂弟项庄在席前舞剑,意在刺杀刘邦。怎奈项羽的叔父项伯却也同时下场和项庄共同舞剑,不断的保护刘邦。此后,才有了樊哙闯帐,刘邦借上厕所的理由,尿遁的情况出现,可谓功亏一篑。当然,后续很久我才知道项伯并不是单纯因信任刘邦而劝说项羽,而是提前被张良收买、说服而已。”
“刘邦尿遁时,安排张良把两块碧玉和一个玉斗回席前分送与项羽和范增。张良一走,范增就摔碎玉斗,愤然离席。当日营中诸位将领,大部分认为刘邦不足所虑,是否斩杀,并无必要。但此后的事情发展证明,范增对刘邦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这是当时我们很多人都没看出来的。”
楚婉儿此时突然问道:“大叔,你一直讲项羽勇猛果敢,之前都敢一人闯帐去斩杀宋义,那为什么在刘邦的事情上,会变得这么犹豫不决呢?”
“这也是性格使然。”熊柬之淡淡的说道。“项羽的性格的确刚烈,对于得罪过他或他所厌恶之人绝不手软。但对于看起来温顺且和他关系较好之人,项羽的狠心却又不足。严格的说,是刘邦前期谦卑的态度,长期营造的人设以及宴会中的冷静和隐忍让项羽没有决心下手,这也可以说是刘邦的能力所在。对比项羽的非黑即白,刘邦更加灵活隐忍,没有那么多分明的棱角,这也是他和项羽最大的不同。此外,项羽骨子里还有所谓的贵族气质,极重承诺。秦将章邯是杀害项羽叔父项梁的统帅,但在章邯有投降打算时,项羽和章邯在殷墟订立了盟约,封章邯为雍王,此后也没有秋后算账,进关后,还三分秦地,封章邯为雍王,占其中一块封地,可以说是非常重信之人。而项羽和刘邦之前也曾结为异姓兄弟,约定互不攻击,这应该也是项羽犹豫不决的重要原因。现在的人说,政治家是这个星球上最能隐忍和狡猾的动物,道理很对。与刘邦相比,缺少隐忍、不够狡猾,棱角过于分明,可以说是项羽的问题所在,也最终决定了双方的命运。”
“此后,项羽率领大军进入咸阳。与刘邦相比,项羽对秦人的仇恨更大,他的父亲以及叔父均死于秦人之手。一入咸阳,项羽黑白分明的个性便展现无遗,杀秦三世子婴,驱兵大肆斩杀秦朝的王公贵族、文臣武将。而项羽的部下也开始大开杀戒,比如降将章邯,就在此时诛杀了秦朝权臣赵高满门。”
楚婉儿插嘴道:“我记得按《史记》里的记载,赵高是在秦三世子婴登基后,被子婴所杀的,怎么是章邯做的?”
熊柬之淡淡一笑,说道:“历史的记载,永远都是胜利者所期望的方向。子婴登基时,赵高已经权倾天下,朝臣都惧怕赵高的淫威。赵高指鹿为马,朝臣也只能集体附和,秦二世胡亥他都不放在眼里。赵高诛杀胡亥后,满朝王公贵胄、文臣武将莫不敢言。此时,赵高立子婴为秦三世,只是将他做为摆设,不可能不防。而子婴在位仅四十六天,就向刘邦投降,即使子婴能力强如秦皇、汉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严密的监视下完成大翻盘的逆转。丫头,你说是不是?”
“那这段历史被歪曲的意义何在?”楚婉儿问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熊柬之称赞道。“《史记》中的记载也并非是司马迁亲历,而是他根据前朝的史料记载不断搜集整理的。而这些记载往往充满矛盾,或者本身就有很多是根据胜利者的要求记载的。刘邦做为最终的胜利者,必然要对项羽的形象进行加工。一方面要有骁勇善战的一面,这可以反向衬托刘邦更胜一筹。而另一方面,则要尽量多的暴露项羽的一些缺点和缺陷,让后人感觉项羽自身是有问题的。而记录子婴诛杀赵高的目的,则是为了营造一个明君的形象,而这样的明君在刘邦礼遇有加,不予加害的情况下,却在第一时间被项羽杀戮,是不反向衬托出项羽残忍好杀?”
楚婉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听大叔这么说,这段记载还确实存在问题,目的性也是很强的。”
“赵高此人,确实人品很差,为个人私欲冤杀了秦国很多人材。之前章邯在齐地和项羽对峙之时,曾屡次遭赵高以秦二世胡亥的名义申斥。进退维谷之时,派人去咸阳求援,又被赵高视而不见,最终只能率众投降。从章邯内心,可以说是对赵高厌恶到了极点,有充足的理由去诛杀他。而这也是我亲眼所见。”
“项羽有自己的问题,但史书记载中歪曲项羽的地方也很多。例如从齐地进军关中时,史书记载,因怕章邯麾下降兵造反,项羽派人在新安城南连夜坑杀秦降兵二十万人。这样的记载可以突出项羽好杀,但也经不起推敲。如果真的坑杀章邯下属二十万,为何还要留着章邯,还给他封了王。要知道章邯可算得上是项羽的杀叔仇人。此外,史书还说项羽火烧了阿房宫,大火烧了三月未熄。但实际情况是,阿房宫在秦灭时都尚未建成,只是修建了前面的一小部分。而且阿房宫以及秦朝其他很多宫殿的大火是诸侯下属的一些士卒私下所为。这些士卒大都在服徭役时被迫参与了这些宫殿的修建。这些辉煌的宫殿,在他们的记忆中是不堪和痛苦的,其所作所为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项羽所承担的责任,只是没有进行有效约束而已。”
“此后,项羽向各位诸侯以及麾下诸将表示,因楚怀王熊心并无战功,且是项氏所拥立的。此时,他已经不愿再奉楚怀王的号令。在大家的拥立下,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尊熊心为义帝,自己开始了对诸王的分封。项羽共分封了十八位诸侯王,其中刘邦、章邯、英布等都在诸王之内。而被迫退位的义帝熊心被迫迁往长沙郴县,项羽密令英布等三王击杀熊心于途中。熊心是我的亲戚,但如果非被权力所诱,有与项羽夺权的举动,激怒了霸王,相信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可悲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