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十八般,各有不同。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短一寸险。
刘栩的长戟无疑是占了长的优势,而戟上的月牙刺能钩能锁,正好是长剑的克星,自是占尽了便宜。
王新贵被刘栩逼到了台角,心中说不出的郁闷,先是吴汉,现在又是刘栩,自己的剑怎么老撞上克星?
郁闷归郁闷,王新贵剑术的修习还是不俗的,那长剑挥动,端是个如封四壁,密不透风,刘栩算占了优势,一时半会却也攻不进他的剑圈。
“四公子,新贵他……”王朔见状不禁有些着急,蔡阳刘氏不比吴氏,双方之间有着血仇,王新贵在蔡阳时又曾授意承安夜袭过刘府,伤了不性命,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一刘栩拼了比赛不要,一戟斩杀下去,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再等等!”王临神色还算镇定,老实说王新贵不过是他一个远房堂兄弟,若以他的性命换取整个蔡阳刘氏,王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
王朔见王临如此冷血,心底不由暗暗泛寒。只可惜,他虽心寒却仍不敢拂逆王临,原因无他,这位是安汉公的四公子,若把他得罪了,安汉公府派下高手,碾死他一个宛城世家还不跟碾死蚂蚁差不多吧?
王新贵已是退无可退,面对戟影重重的他只能选择逃下擂台。然而,就在准备跳下擂台的时候,刘栩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长戟居然刺在了王新贵身旁的空档上。
“什么情况?!”
刘演等人猛得从坐席上弹了起来,照理说这节骨眼上刘栩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
王新贵见刘栩长戟刺错了方向,门户露出好大一个破绽,想也不想,一脚踹了出去,正中刘栩的小腹。
这一脚王新贵可是用上十成的内力,刘栩若大个身体竟然被踹飞了出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众人顿时惊呆了。
刘栩人在半空中,自己也觉得的莫名其妙,刚才那刺本应该正中王新贵的,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力道忽然卸了一般,那长戟极重,没了力量的支持,立时下沉,这才刺差了位置。
他猛咬了咬牙,长戟戟未猛一撑地,翻转身躯勉强落地。
此时,他已和王新贵拉开了四五丈远。
一阵晕眩袭来,刘栩只觉得自己四肢发软,全然使不出力道,甚至连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
“怎么回事?我中毒了?”
他暗暗运气,却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擂台下,王临嘴角间泛起了一丝笑意,那百花软筋散是他费了好大功夫才从西域商客那里购来,无色无味,中毒之人除了全身无力之外其他一点症状也没有,而关键是这百花软筋服下之后不会立刻生效,而要等中毒之人运行真气后才会毒发。
刘栩刚才大战王新贵,内功消耗不少,结果百花软筋散的药效顿时显现了出来。
“怎么了?打不动了?你刚才不是很能打的吗?”
王新贵见刘栩对自己构成不了危胁,又飘飘然起来,满脸得意地说道。
刘栩借着长戟支撑,勉强站立,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道:“卑鄙,居然用下毒的手段。”
“你说什么?下毒?”王新贵失笑起来,侃侃道:“我可没下毒,下毒的是你刘氏家族自己人。”
刘栩雄躯一震,立时想到了早上喝得那碗参汤,不敢相信道:“不!这不可能!”
王新贵哈哈大笑,一把掐住刘栩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狞声道:“今日本少要以一人之力,打败你蔡阳刘氏所谓的青年才俊!”
说着,王新贵的魔爪开始不停地收缩。
刘栩被掐着咽喉,死活喘不过气来。
“住手!”
观战台上,刘良爱子心切,纵身跃下台,几个起落扑了过去。
王新贵见刘良扑向自己,不由吓了一跳。他虽然武技不俗,可毕竟修为尚浅,如何是刘良这样家主级人物的对手?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一道身影如影随形赶了刘良,与他对了一掌。
刘良变色,被那掌力震开,那人也是同样踉跄倒退。
“刘家主,你堂堂一位世家之主,怎地对一个后辈小子下手?”
刘良睚眦欲裂,沉声喝道:“王朔!”
接下刘良一掌的不是别人,正是宛城王氏的家主,王朔。
王朔冷冷一笑,一副没把刘良放在眼中的样子。
台上,彭宠忙赔笑道:“两位家主,这是擂台比武,两位这般大大出手只怕不妥吧?”
“彭大人,犬子性命攸关,在下情急,一时失礼了。”刘良亦知自己出手不妥,只得退让说道。
彭宠颔首,对王朔道:“王家主,胜负已分,贵公子可否放人?”
王朔看了一眼台下的王临,只见他微微点头,说道:“放人!”
此时,还没决出胜负,王临没有必要为杀一个刘栩就失去比试资格,惹天下人耻笑,他安排下了三千兵马,谅刘氏一族插翅难飞,要杀刘栩也不急于一时。
王新贵带着轻蔑的眼神看了手中刘栩一眼,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狼狈之态,像丢垃圾一样,把刘栩丢还给了刘良。
“爹,他们……”刘栩声音硬咽,心中泛苦。
“回去再说!”刘良已然猜到王氏耍诈,只是眼下这场合又没有证据,即便王氏一族使奸,他们也无可奈何。
刘稷、刘仲上前,扶着伤重的刘栩回到刘家的阵营。
元姬、伯姬二女则指挥着人抬来了担架。
刘栩把自己中毒,和刘子张可能是下毒之人的事说了出来,众人脸色大变。
刘赐平日随太上长老刘仁学些医术,算是这次刘氏家族的半个医师,面色凝重道:“我曾听太上长老说起过,西域有一种奇怪的毒药,名叫百花软筋散,无色无味,中毒者与常无异,只有崔协内力后,这毒性才会慢慢扩散,使人全身泛力,体能不支。”
刘良脸色阴霾,恨不能把刘子张抓回来,严惩不怠,他沉声问道:“这百花软筋散可有解药?”
刘赐摇头道:“这药不需要解药,只须一两天的时间,这药性就会慢慢散去,中毒之人亦可恢复如初。”
“狡猾!”刘演大骂了一句。
王临之所以用百花软筋散这样奇毒,正是要不留罪证,安安心心赢下这次世家之争的比试。
刘良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刘仲,你去和彭大人说一声,蔡阳刘氏认输。”
“什么?!”
众人一惊,宛如遭到了雷劈一般,一个个僵在原地。
刘良道:“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好容易杀到决赛,居然在这个时候认输,可是,你们都中百花软筋散之毒,如何上场搏杀?栩儿已经受伤,我不看着你们也个个送死。”
众人沉默,一片阴云笼罩在刘氏家族的头上。
另一边,知道刘演等人中毒的王氏弟子得意万分,一个个叫骂起来。
“喂,刘家的那帮狗崽子,怎么不上擂台了?上啊!”
“就是,才一战就把你们吓腿软了,什么皇亲国戚,不会是哪来的路边野种吧?”
“一个乡下的二等世家,窘迫的和叫花一般,也好意思参加世家之争,乖乖滚回蔡阳去吧!”
“……”
王氏子弟的叫骂之词愈来愈粗鄙,声量也是愈来愈响,甚至辱及刘伯姬、刘元姬等人女眷和刘氏先祖。
刘演重重地哼了一声,提剑便要往擂台上走去。
“伯升,你要作甚?”刘良大惊失声。
刘演正色道:“上台比武!”
“你疯了?!你中了百花软筋散,内力施展不出,你这是去送死!”刘良上前阻止他。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能不能赢,总要试过才知道!”刘演神色视死如归,大有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架势。
刘氏子弟受他气势所激,一个个血气澎湃起来。
是啊!中毒了怎么样?没有内力又能怎么样?输了么?就算是输,他们也要告诉世人,蔡阳刘氏乃是堂堂皇族之后,身上流的是大汉皇室的血液!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刘衎和刘秀躲在众人最后。
“你,你不去阻止他们么?”汉平帝气息有急促。
刘秀摇头,说道:“崔大哥他们布置还要些时间,现在认输还太早了点,而且……这样不很好么?凡铁只有在逆境中不断磨砺才能化为一柄宝剑!”
刘衎巨震,只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毕竟他体内流淌着和蔡阳刘氏一样的血脉,虽然这份血脉在荣华富贵中被消磨,锦衣玉食中被遗忘,可那份血性依旧没有改变,这血脉仿佛是一坛油,差得只是一把火而已。
刘良见众人意志坚决,不禁摇头苦笑,这世界毕竟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也罢!是生是死,一切但凭天意吧!
刘演正要走上擂台,忽然身后一只大手伸来,搭住了他的肩膀。
他一怔,回头看去,只见刘仲站在他身后,腻歪道:“就算要打,这一战也应该是我的吧?你插队了!”
刘演哑口无言。
的确,按照出场的次序,刘栩之后应该是刘仲,无奈地撇了撇嘴,刘演只得摇头苦笑,“你小心!”
刘仲咧嘴,拍了拍刘演的厚实宽阔肩膀,点头道:“放心!他想要赢我没这么容易!”
二人相视一笑,原本两个互不顺眼的年轻人因为家族的荣耀,彼此间的隔阂终于消弭无形。
王临等人原本以为蔡阳刘氏会认输,却万万没想到刘氏子弟竟是如此倔强,明知中了百花软筋散的毒,还敢上擂台比武。
看着杀意凛然的刘仲缓步走上擂台,王新贵忽然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竟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
刘仲提着长剑,冷眸紧紧锁着王新贵,心中盘算着既然不能动用内力,那么这一战只能靠精妙的剑招取胜了。
提到剑招,刘仲心中有些犯愁,王新贵不是庸手,虽然自己这几个月剑术大有长进,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
王新贵祭出长剑,浣出几朵剑花,回剑捏成一个剑诀,冷笑道:“刘子元,连剑都拔不出,你是来送人头的吗?”
刘仲暗骂卑鄙,持剑撑地,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地,回敬道:“王新贵,你是不是被我大哥吓傻了?比武还没开始呢,你就吓成这样了?”
王新贵一怔,这才发现,彭宠确实没有说比武开始。
彭宠见状,忙干咳一声,宣布道:“比武开始!”
王新贵二话不说,一声叱舌,长剑犹如灵蛇,疾闪而出,刺向刘仲。
他这一剑,附着的内力浑厚,凌厉非凡,若是往日,刘仲会提剑横扫,荡开的锋芒,可现在刘仲却是有力难施。那一剑刺来,只得侧身闪躲。
“嗤!”
剑光划过,刘仲的小腹腰旁立时多了一道两寸的口子,鲜血殷红。
“嘿嘿……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原来连内力都不敢施展!好,既然如此,本少就让领教下一下手段!”
说罢,手腕一抖,又浣出一朵一朵的剑花,那剑花不断变幻,剑影渐渐化成了一张剑网,罩向刘仲。
刘仲变色,只得运起长剑,护着自己周身要害。别看王新贵的剑术对着刘栩缚手缚脚,那是刘栩占了兵器上的优势,若比剑刘栩亦不是王新贵的对手。
转眼的功夫,刘仲的身上又添了十多道新伤,衣甲之上血迹斑斑。
王新贵甚是得意,此时的他就像一只顽劣的猫儿,戏耍着一只伤痕累累的耗子,不直接杀着,而是不停地盘弄。
“太过份了!”刘伯姬大怒,若不是她打不过王新贵,只怕早已冲上擂台了。
另一边,王临也在有些不耐烦,王新贵戏弄刘仲固然能杀杀刘氏的威风,可他才是今日这台大戏的主角。
“王新贵,别玩了,赶快解决掉他!”
王新贵得到了王临的指示,不敢在肆无忌惮戏耍刘仲,回剑退后,那长剑在胸前划过一道剑影,却是蓄力一击。
“不好!子元有危险!”
刘氏一边,众人均看出了王新贵的杀意,神色大变。
刘秀的脸色也是一沉,暗地里运起少阳真气……
王新贵叱舌如雷,剑影化而为一,疾锋刺向刘仲。
刘仲伤痕累累,加之失血过多,早已是儿狼狈不堪,且已经是半昏沉状态。他隐约之间,只能看到王新贵提剑刺来,至于如何抵挡,他完全是模模糊糊,神智已失的状态。
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声音传进了刘仲耳内。
“刺他阳谷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