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证据简直是神来之笔。”何耀听完石羽的叙述后感叹道。
“确实是‘神’来之笔。”石羽重复“神”这个字的时候特别加了重音。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大排档店铺门口，一边吃着烤串和啤酒一边欣赏暴雨如注一边讨论案情。时间是凌晨五点。在七个小时前，石羽从马旭杰的咨询室出来之后直接去了派出所，在派出所录口供一直到凌晨三点，然后饥肠辘辘地赶到何润发大排档，那时何耀正准备收工，夏沫因为天气太差请假没来。所以当石羽披着黑色的雨衣在电闪雷鸣下突然出现的时候，独自一人的何耀吓了一跳，还以为看到了鬼。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石羽忽然想起了前天在新嵊江江边被搭讪的秃头传教士。
“可能有吧，我也不知道。”
“嗯？我以为你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怎么说呢，总觉得人类太渺小了，面对这么多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事物，以及神奇的巧合，仿佛真的有神存在，在摆布着一切。比如程嘉婷的这个案子，如果不是你发现了隐形监控摄像头，马旭杰到现在还逍遥法外。又如果不是胡志明及时赶到，证据可能就被扔进垃圾桶里消失了。又如果不是程嘉婷想要报复监视胡志明，她也不会去买隐形监控。总之，一环扣一环，像多米诺骨牌。”
“更像因果循环。”石羽喝了一口啤酒，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有个事我觉得很有趣。”
“什么事？”何耀将自己的啤酒朝石羽那一挪。
“眼睛。”石羽没有去拿酒，“原来眼睛真的能提取影像。”
何耀抿嘴一笑。“这个双关我给满分。”
“但说不定再过几年，眼睛真的能提取影像。儒勒·凡尔纳曾在他的侦探科幻小说《基普兄弟》中提到一个观点，他说‘视网膜可以提取成像’。你知道他曾经预言过很多东西，比如飞机、电话、潜水艇等等，后来技术上都实现了。所以或许再过几年，他说的视网膜可以提取成像在技术上真的能实现。”
“你是说眼睛可以像照相机一样拍下影像再提取出来吗？”
“有什么不可以？”
“那不是很恐怖吗？”
“很恐怖吗？”
“那以后杀人犯都会把死者的眼睛挖走吧，否则警察从死者眼睛里洗个照片出来不就找到凶手了？”
“对哦，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那我不是要下岗了？”
“对啊！”
“那是挺恐怖的。”石羽转念一想，“那这种技术还是别实现了，我才刚成功破了一起案子，我还想多破几起呢。”
这时，雨停了，东方露出鱼肚白。石羽站起身。
“差不多了，我要回去睡个觉。”
“对了，你后来去派出所揭发马旭杰，警察有向你表示什么吗？”
“啊，说起这个，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刑侦队老大周队周浩然！”石羽提起周浩然的时候眉毛极具喜感地挑了挑，“他亲自给我录的口供！”
何耀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那是应该的吧，他把案子断错了，当然要亲自来过问。”
“也不算断错吧，他破了那么多大案，偶尔失手也是正常的。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犯了一个小错误而否定他所有的功绩吧。”
“那倒也是。所以他向你表示感谢了吗？”
“他感谢我为新嵊市做出的贡献。”
何耀掏掏耳朵。“都是场面话。”
“还说要给我嘉奖锦旗。”
“一面锦旗而已啊？”
“那你还要什么？”
“奖金有没有？”
“没有。”
“那你买画的钱给报销不？”
“这个给了。”
“那还不错。不然按你这种破案节奏，没钱赚还倒贴，你会饿死的。”
“那倒不至于，我在你这蹭吃还不至于饿死。”
“你怎么也学夏沫这么无赖？”
石羽嘿嘿一笑。“好了，我真的要走了。我困死了。”
“回去吧。”何耀看着石羽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这小子，有两下子嘛。”
从何润发大排档出来之后，石羽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天宝，你怎么不先跟我说！我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没有啊，舅舅，我第一个先打你电话了，但你不是把我挂了吗？”
“那你可以打第二次第三次啊！你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吗？”
“我有这么赖皮吗？我都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没有这么夺命call你过吧。”
“但你这一次不应该这么高调地直接来派出所跟前线的值班民警报案，现在整个新嵊的警察差不多都知道周队办错案了。周队很下不了台啊！”
石羽恍然大悟。“舅舅，我没想这么多啊，我只是……”
“我就说你行事太鲁莽，还是太嫩了一点。本来这个事你先跟我说，我再跟周队通个气，事情可以转变成你给周队提供了情报，周队从你的情报中破了案，然后对外说之前都是周队布的一个局，为的是让马旭杰放松警惕。这么一来，事情不就圆过去了嘛。你倒好，风风光光跑到派出所报案，说你抓到了杀死程嘉婷的真正凶手。你是一时痛快了，但我们刑侦队就要被上面骂了！”
石羽听得满脸通红，像犯错的学生接受老师的批评，老师还在继续：“反正骂已经骂了。不过吴局一直都很信赖周队，所以还好，这次吴局也就给了一个警告，我们周队扛得住。但是天宝，你下次可要注意了。”
石羽点点头，但丁江看不到。“知道了，舅舅。”
“但抛开这些政治问题，舅舅对你这次的表现刮目相看啊！”
石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运气好，运气好。”
“你跟你妈说了吗？”
“还没有，昨天太晚了，现在又太早了，等过几个小时，她起床了我再告诉她。”
“行，那就先这样。”
“对了，舅舅，那我的锦旗还有吗？”
石羽已经走进事务所大楼，准备上楼。
“周队说要给你吗？”
“说了。”
“还有谁听到吗？”
“李牧。”
“那你放心，舅舅一定帮你要到。”
石羽弯起嘴角。“那就先谢谢舅舅了，嘿嘿。”
“看把你乐的，挂了。”
结束通话时石羽已经走到二楼事务所门口，只见一只黑猫蜷缩在门边上，见到石羽出现，黑猫起身，朝石羽叫唤一声。石羽认得它，它就是上次跟他上楼被拒之门外的那只猫。
石羽盯着黑猫思忖片刻，最终抱起了它，然后开门进去。十秒后，他再度打开门，手上拿着一张纸巾，他朝钉在门上的“石羽侦探事务所”门牌哈了一口气，用纸巾擦掉上面的灰尘，黑猫伸出一个头瞄了一眼，又钻了回去。
待到金属门牌闪闪发光，能清晰地倒映出石羽的脸，他朝门牌微微一笑，关上了门。
（以下是彩蛋）
夕阳西下，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到他爹妈都认不出的男人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前面一个身材高挑的衬衫西裤男喊道：“你到底是谁？”
衬衫西裤男回转头，露出眼角嘴角有些伤痕、但豪不影响其帅气的英俊脸庞，说：“杨昊，一名侦探。”言毕，男人转身离去，消失在晚霞中……
“咔！”导演刚喊完，全场鼓起掌。工作人员立刻围到饰演杨昊的梁天伟身旁，又是递毛巾又是递水。
唯独一个女生走向了鼻青脸肿男，递给他一块湿毛巾，还拍了拍他的背，这个女生正是夏沫。
“你刚刚那声‘你他妈到底是谁’，演得还不错。”
“没有‘他妈’。”
“没有吗？”夏沫回想了一下，但刚刚只关注梁天伟所以……
“好吧，没有‘他妈’就没有‘他妈’吧。”
石羽用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我擦干净了吗？”
“那里、那里、那里都还有。”
石羽把毛巾递给夏沫。“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夏沫莫名脸红，没有回应，只是拿过毛巾擦了起来。“我听说是你破了程嘉婷的案子。”
“你也知道了啊？”
“热搜啊，你的名字在上面挂了三天了。”
石羽腼腆一笑。
“现在事务所生意是不是好很多？”
“还好，还好。”
“看把你给得意的！”石羽挠挠头，“那你为什么要当侦探啊？既然你有能力破案，怎么不去做警察？”
“这个嘛……警察不适合我。”
“这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擦好了。”
“谢谢。所以现在是拍完了对吧？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我跟你一起走吧。”夏沫拍拍自己的斜挎包。
两人走出片场后，夏沫突然说道：“我喜欢梁天伟。”
石羽愣了一下。“我知道啊。”
“那你还向我告白。”
“我什么时候向你告白了？”
“周二的时候，在电话里，你不是说……说爱死我了吗？”
“哦，那个啊！”石羽回想起来，“我说的那个爱不是男欢女爱这种，是哥们之间，就像我跟阿耀这种，兄弟义气。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
“原来如此。”夏沫松了口气，但同时她竟有一丝失落，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脸红起来，“那你也不能这么随便啊！随便跟女孩子说我爱死你了这种话，很容易引起误会知道吗！”
石羽立刻道歉：“对不起。”
“但算了，我夏沫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谢谢夏沫姐。”
“话说你交过女朋友吗？”
石羽尴尬地摇摇头。
“你竟然没有谈过恋爱！”
“暗恋过，但告白没有成功。”
夏沫两眼放光。“谁？你暗恋谁？”
“你不认识的。”
“快说！反正不认识，你就告诉我呗！”
“一个女法医。”
“女法医？”夏沫瞪大双眼，“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忽然，夏沫哈哈笑起来，“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想当警察是因为这个女法医！你怕见到她尴尬！”
“不是，真不是。”
“一定是这样。”
“因为我爸是杀人犯，所以我没法当警察。”
夏沫愣住了，这回换石羽哈哈大笑起来。
“你竟然敢骗我！”夏沫又气又恼。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话题了。话说你养过猫吗？”
“猫？没有哎，这么突然提起猫？”
“哦，我最近收养了一只流浪猫，我叫她珠儿。”
夏沫翻了一个白眼。“珠儿？什么烂名字！”
“那你说取什么名字好？雪球？”
“不好。”
“可可？”
“太俗。”
“果冻？”
“更差。”
“牛奶、可乐、咖啡、雪糕、叮当、百合、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