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吴忌?”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含糊不清,凌晨四点十分,他显然没有睡醒。“这么晚……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紧急事吗?”
“抓到了一个绑架方宸夏的绑匪,但跑了一个。”
“那方宸夏呢?找到她了吗?”吴煦的睡意一扫而光。
“老常他们正在找。”
“正在找是什么意思?绑匪都抓到了一个,人质找不到?绑匪不肯说吗?”
“不是,绑匪说他们昨天收到钱就放人了。”
“什么?早就放人了?哪里来的人?他是不是撒谎?”
“是不是撒谎马上就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不是撒谎,而是半路被人截胡了。”
“被人截胡?”
“是罗鹏。绑匪招供说他们绑架方宸夏之前曾邀请过罗鹏入伙,但罗鹏拒绝了。说明罗鹏是知情者之一。”
“但罗鹏不是被拘留了吗?他哪里来的分身去截胡?”
“他不需要自己动手,还记得那个戴V字仇杀队面具的绑匪吗?我怀疑他就是罗鹏在外面的分身,罗鹏的杀手。他们想借着方宸夏的绑架案,将方宸夏杀了伪装成绑匪撕票,把罪名转嫁到绑匪头上。这种杀人手法就和当初借着夏涵的绑架案除掉方宸夏以及把李佳霓的意外落水推脱到十一局的杀手身上如出一辙。所以爸,我怀疑罗鹏就是这一系列杀人案绑架案的幕后黑手,只有他有明确的动机。”
“明确的动机……”
“对,我刚跟他聊过,他怨气很重,他对十年前的判决不服,他认为十年前杀死谭美静的凶手是方宸夏,而方亿恒为了帮女儿脱罪,收买了他的辩护律师郑仕杰,以及……”
“以及什么?”
“以及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两个警察,魏伯伯和你。”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吴忌继续道:“魏伯伯送给她女儿文颖的房子,就是证据。我没去调查过……”
“是。”
“是什么?”吴忌听到这个回应,不禁背脊发凉,虽身处夏季,却犹如林立于大雪风飞的凛冬。
“你魏伯伯……确实拿了他送的房子,所以谭美静的案子结案后不久,他就提出辞职。他其实很后悔收了那套房子,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是他警察生涯中的污点,也是他一生的污点。之后他开始沾上了酒精,最后变成了一个酒鬼。”
那么你呢?吴忌的脑中不停回响着这句话,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自己与父亲之间的那道信任之墙塌了。但比起这一点,他更怕父亲会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真相。
“但你没有告发他……”
你为什么没有告发他?因为你怕你也会被牵连?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是在他提出辞职后第二年,在他喝醉酒的时候,听他说起的。那时他已经离婚了,我知道他过得很辛苦,我想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那时的生活跟坐牢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告不告发他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爸!
“总之,罗鹏对当年谭美静案有关的人都充满了怨恨,现在与那起案子相关的人都一个个死了,但还剩下两个人……”
“你是想说我和方亿恒吧。”
“对,所以爸,你要当心点,他很狡猾,他的杀手很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任何人。”
“知道了。”
“另外,你也通知一下方亿恒,让他也小心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回应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我挂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从拘留所出来之后,罗鹏坐公交车回到了他租的廉价公寓内,一个三十平不到的小公寓,隔出了一个卫生间,客厅、卧室、厨房均相连,墙面开裂泛黄,一盏白炽灯是公寓里唯一的照明设施,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家具了。
罗鹏一到家,就先去洗了个澡,刮了刮胡子,然后换了身衣服。他可以换洗的衣服不多,都叠放整齐,放在书桌上。将脏衣服手洗干净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衣架和一根绳子,将绳子两端绑在卫生间门把手和椅背上,一个简易的晾衣架就做成了,然后他把衣服晾在这根绳子上。换洗工作结束后,他换上鞋,出门去了。
罗鹏一从家里出来,就被警方全程监控住了。从他家门口到电梯内以及走廊处都被警方事先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而在他家楼下斜对角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内,于晨、安欣彤和邹严正通过虚拟屏幕观看罗鹏的动向。当罗鹏从公寓楼出来,于晨和安欣彤随即跟着下车,跟踪了上去,仅留下邹严继续监视罗鹏的住所。据说老常原本是希望冯旭尧出外勤的,但是冯旭尧一听到要在车里盯梢,就立刻发烧生病了,所以改换了邹严。
于晨和安欣彤一路跟踪罗鹏,看着罗鹏先吃了顿早餐,再去逛了商场,在商场买了两本书之后他又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食物和水果,最后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又回到了公寓。之后他在里面干什么,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三个无所事事的警察聊起罗鹏,当于晨提到罗鹏中午去商场买了两本书的时候,他说:“现在罪犯都这么喜欢装逼吗?”
“他以前是学霸,没坐牢前,他读书很好的。”安欣彤回应道,“据说在监狱里的时候,他把监狱里可以借看的书都看完了,里面有两本是用法语和德语写的书籍,结果他在监狱里自学了这两门外语。”
“啊?现在监狱里还有法语和德语书?我以为国际罪犯都被遣送回国了。”于晨颇为诧异。
“我也不知道监狱里怎么会有这种书,据说还有教人怎么养猪的书。”
“那他是不是也学会了怎么养猪?”于晨话音刚落,车里响起一阵笑声。
“这个问题很严重啊。”于晨继续发表言论,“我得跟有关部门反映反映,不能放这种技术类书籍,应该多放一些修养身心的书,比如……啊,我看心经、金刚经之类的就很好。”
“有道理有道理。”安欣彤和邹严忙不迭点头同意。
正说着,车窗外传来敲门声,三人立刻警觉,但马上神经又松了下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吴忌,只见他戴着他那顶标志性的黑色高尔夫球帽站在车外。安欣彤立刻为他开门。
“盯得怎么样了?他出门了吗?”吴忌边说眼睛已经移到了虚拟屏幕上,但上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出了,买了点吃的和书。”于晨回答。
“书?什么书?”
“这两本书你也有。”安欣彤回答,“《九十九种意外死法》上下两本。”话音刚落,于晨突然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塑料袋,“看,吴忌,我和欣彤也每人买了两本。”
吴忌用余光瞥了一眼购物袋,没有理会。这么看来他说没读过这两本书不是撒谎,也就是说他不是模仿书中的手法作案,而是自己想出来的杀人手法……
“你不是跟老常去长滩酒吧查项铭了吗?怎么又跑这来?”于晨见吴忌对书的话题不敢兴趣,于是换了一个。
“嗯,老常抓了几个那晚跟项铭交流过的人,都带回去审问了。但我觉得问不出什么结果。”
“为什么?”安欣彤问。
“我跟项铭七年前交过手,他很聪明,不是那种喝醉酒会胡言乱语的白痴。”
“他聪明?”于晨似乎不敢苟同,“刚抢完劫拿了钱就去开派对,显摆自己赚了大钱,然后被警方怀疑,这还叫聪明?”
吴忌点点头。“你当时才刚调过来,所以没有参与项铭的案子。他就是这样的,他天生个性张狂,行事高调。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绑架了首富的女儿,这样人人都知道他项铭的厉害了。”
“然后还逃脱了警方的追捕。”安欣彤补充一句。
“对,我怀疑他是故意放消息给我们,让我们知道他就是绑匪,同时还放了一个假消息。南阳小区,它就是一个烟雾弹,迷惑我们的同时还耍了我们一把。”
“这个乌龟王八蛋竟然耍警察!”于晨愤愤地叫骂起来。
“罪犯不都以耍警察为乐吗?”吴忌说罢,发现自己立场有点奇怪,于是立刻补充一句,“当然,也喜欢耍侦探。”
“你看,现在的罪犯又聪明又这么上进,而我们却只能呆在车里盯梢,哪有时间学习啊。”邹严不禁感叹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怕罪犯能打架,就怕罪犯有文化。’”
“邹严,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于晨见邹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些不爽。
邹严立刻降低音量。“我就随便说说,你们继续无视我好了……”
“我准备去吃点东西,到饭点饿了,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吃吗?”吴忌忽然说道。
“我!”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就……”吴忌的手指已经指向于晨,但被安欣彤捷足先登,她倏地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我吃饭很快的,我会给你们带快餐回来的,吴忌,我们走。”
吴忌见状,向于晨无奈地耸了一下肩,然后跟着跳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