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接起吴忌来电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一直在移动,很难定位确切地址”。
“只要你保持移动,别人就抓不到你。”吴忌曾经这么对安欣彤说过。“她真是个好学生,你继续追踪她。”
“那你手机修好了?”于晨略带调侃地问道。
“修好了,所以找到了我爸被囚禁的地方,我打给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一点,你通知一下老常他们。”
“什么?你找到了!我就知道,第一个找到你爸的一定是你,俗话说父子连心……”
“我已经把地址发给你了。”吴忌没等于晨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跟交警队的人在一起吧?”
“是呀。”
“你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大半夜还在出勤的尽职的交警不要再跟着我的车了。”吴忌的车后头一辆交警摩托车在吴忌从丁晨所在的小区出来后第一个红路灯起一路锲而不舍地跟着,“另外我已经闯了七个红灯,超速被拍了……我不知道几次了,你看看能不能以协助警方调查为由撤销一下……”
“我知道了,我会搞定的,你现在快去救吴局吧。”
“好兄弟。”说罢,吴忌将车速从一百码提到了一百二十码。
十七分钟后,吴忌抵达了卢哲豪宅所在的黄金海岸小区,他快速停好车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了十三号楼。跟之前丁晨所在的普通小区不同,楼下的大门并不常年打开,需要门禁卡才能进入。不过根据经验,通常可以寻求物业帮助,于是吴忌按照门禁系统上面的指示,按了数字零和井号键,求助于物业。
铃声响了三秒后,有人接听了,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声音,吴忌一听就知道是智能系统的自动应答。“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我是一一〇二室的业主秦浩阳,忘带门禁卡了,帮忙开一下楼下大门。”
“请稍等。”智能系统似乎在查询业主名字,“很抱歉,您提供的一一〇二室业主名字有误,所以我不能为您开门。请问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吴忌想了想,“啊,我说错了,叫卢哲。”
“请稍等。”智能系统再次查询,“很抱歉,您提供的一一〇二室业主名字有误,所以我不能为您开门。请问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那叫卢震耀。”
“请稍等。”智能系统第三次查询,但吴忌第三次听到同样的答复。
正当吴忌有些气其败坏的时候,他眼尖的发现旁边的信箱内八〇二室的信箱有一封信没有完全塞进信箱,露出了一角,吴忌立刻抽出那封信,是一张水电费单子。吴忌立刻撕开单子,找到了户主的名字,“不好意思,我喝醉酒了,我是八〇二室的业主,我叫张益华。我忘了带门禁卡,麻烦开一下楼下大门。”
“请稍等。”智能系统第四次查询,这回吴忌听到了一个清脆的解锁声,吴忌把单子放回八〇二室信箱,留下一句“谢谢”之后跑了进去。
电梯很快抵达了十一楼,吴忌快速找到一一〇二室,门上装的是四位密码的指纹密码锁。要在早几年,有一套专门的开锁设备针对这种指纹密码锁,但前提是从外面可以卸下锁面,能露出锁内的电子线路。但从去年起市面上的锁面都升级了,现在的锁面都与门后面的锁面连接,形成一个钢制的锁套,你只能卸下整个指纹密码锁才能看到里面的电子线路。所以曾经的那套开锁设备基本上无效了,只能回到更传统也是更原始的开锁老路上。
先解密码。曾经吴忌常用的是粉末提取法,即在数字盘上刷一些指纹粉,常按的那几个数字因沾有油脂随即会附着上粉末而显现。不过去年吴忌针对市面上的指纹密码锁更新换代而专门买了一支易携带的紫外线荧光灯,虽然价格贵了,但用起来更加方便,所以只要用紫外线照射一下数字盘,即可看到留在数字盘上的指纹,也就知道常按的是哪几个数字。吴忌拿出这根细小的紫外线荧光灯,照了照,三个肉眼看不见的指纹在数字0、1、2上显现出来。吴忌第一个想到的可能组合是1102,也就是室号。暂且先用1102。
接下来是指纹。通常人们在输入手指指纹后,会顺道用同一只手抓住门把手推门进去,所以门把手上一般都会留下这个指纹,至于是五个手指头中的哪一个,从人体工程学角度讲,一般人——百分之九十八——都会用大拇指或者食指。于是吴忌用紫外线荧光灯照了照留在门把手的指纹,大拇指的指纹在门把手的一端显现出来,其他四个手指并排在门把手的下方,这是人们惯常的握姿。
就在看到这五个指纹的时候,吴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图片——谭美静案案卷最后留在凶器上的指纹图。
与习惯不符,极不合理,人为制造指纹。
罗鹏嫌疑最大,但此案证据不充分。
原来如此!吴忌忽然明白了父亲写的这两段文字的意义,同时他对谭美静案有了新的认识。
但现在不是想谭美静案的时候,吴忌再用紫外线荧光灯照了照指纹输入屏上的指纹,比对门把手上的五个指纹后,确认是门把手上的食指指纹,可见秦浩阳属于那百分之九十八的一般人群。于是吴忌用一个特殊材质的透明指纹贴贴在了门把手上留下的食指指纹上——通常这个指纹比指纹输入屏上的那个指纹更易提取。当指纹贴接触铜制的门把手上留下的指纹后,这个指纹的纹路立刻留在了指纹贴上,并显现出清晰的白色纹路。
以上整套解锁程序吴忌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然后他开始开锁,他先输入密码1102,再用指纹贴覆在指纹输入屏上,吴忌在内心祈祷密码没有错。一秒不到,门锁旁的一颗小灯亮起了象征着和平和生命的颜色绿色,然后“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了。
吴忌松了一口气,紧张地咽了一口痰,然后抬起左脚用力朝门踹去……
这是一个颇具戏剧性的瞬间,当吴忌踹完门缩回左脚闯进屋的时候,秦浩阳正屁股着地,仰面卧倒在离门口大约两米的位置。原来当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时,屋内的秦浩阳立刻觉察到门外有异状,于是他骇愕地快步走向大门,结果在打开门的时候被吴忌的那一脚踹门给踹到,正中胸口,弹出两米。
说时迟那时快,秦浩阳从地上一跃而起,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矿泉水瓶、烟灰缸等朝吴忌砸去,吴忌立刻双手护住头弯下腰来回躲闪,同时蹿到了秦浩阳跟前,朝秦浩阳脸上一记猛拳,将他打倒在地。
如果说秦浩阳的攻击性没有吴忌强,那他的抗打能力绝对在吴忌之上,这或许是每个在监狱呆过的犯人都有的共性。他“噌”地从地上弹起,将吴忌反扑倒在地,然后死死掐住吴忌的脖子。吴忌不甘示弱,勾起膝盖,用力朝秦浩阳的肋骨顶撞,试图将秦浩阳从自己身上顶开,但秦浩阳简直想膏药一样贴住吴忌,双手掐住吴忌脖子不放松,结果一个被掐得面容发紫,一个被顶到吐血,却没有一个人罢手。最后,吴忌使出浑身解数,用脑袋猛地叩击秦浩阳的额头,趁着秦浩阳眩晕的瞬间,挣脱了他的锁喉。
从地上爬起的吴忌,任凭无数的金星在脑子里炸开,晃晃悠悠摇到捆绑的父亲身旁。“爸,你还好吗?”
吴煦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先别管我,先救她,方宸夏。”
“吴忌,吴忌,吴忌,真的是你!”方宸夏发出虚弱地叫喊声,她显然对吴忌的出现喜出望外,“有你在,太好了,吴忌!”
吴忌没有理会方宸夏,也无视了父亲的谦让精神,先为父亲松绑,但突然间他意识到唯独右边的安建雄没有任何反应,他拍了拍安建雄的肩膀,结果听到父亲低语道:“建雄他死了……”
无声的雷鸣在吴忌头上响起,伴随着一个女人无声的尖叫。又是这种感觉,无声,却胜有声,明明没有声音,但你的耳膜却极速扇动,仿佛耳朵要被震聋了似的。安欣彤失控的恸哭状在吴忌眼前不停浮现,让他无法专心松绑。
“吴忌,小心,枪!”方宸夏的提醒还是慢了一步。吴忌忽然觉得左手一下子瘫软了,然后赶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左手臂上涌出来,顺着手臂流到手指,滴落在地。三秒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中弹了。
“不想死的话给我住手。”身后传来低沉地警告声。吴忌用右手捂住伤口,转过身,只见秦浩阳拿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指着他。这把枪吴忌见过无数次,在梦中,在上次和绑匪交易的时候,那个戴着V字仇杀队面具的男人就是用这把枪指着他。伯莱塔点二二口径手枪,意大利制造,各国特工常备的装备之一,口径小,射击精度高,故障率低,携带方便,后坐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忘了你有枪。”
“又是你。”秦浩阳当然记得吴忌,“早知道就应该在青龙山把你干掉!”
“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是吗?我真讨厌你这副死到临头还一脸轻松的模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着,秦浩阳已经打开了保险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