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通红,那一瞬间充满了暴戾和仇恨,甚至连五官都变得有些扭曲。
我从没看见张小饼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可联想到发生在姜瑶身上的悲惨遭遇,顿时也是气冲头顶,狠狠一拳砸落在了墙壁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老王八蛋该死,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张小饼双眼发直,呆呆地我望着地面,一直没有说话。
很快大门被撞开,老傅带着一帮刑警冲进来,看见一地的血肉和尸块,好多刑警都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
我和张小饼都承受到了爆炸产生出来的冲击波,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一些伤势,最终打扫现场的事情交给了老傅,我俩则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其实身体上的伤,远没有心灵上的冲击那么难受,我不太懂张小饼对于姜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不过当姜瑶的尸体当着我俩的面被砸得粉身碎骨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张小饼变得沉默了。
直到住进医院,他的眼神随时都是冷冰冰的,从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却又蕴含着一种难言的暴戾情绪。
我感觉他突然变了个人,好几次想借机与他交谈,张小饼都避而不见,将自己一个人独自锁进了单独的病房。
他这种状态让我很担忧,然而更加让我担忧的还是倩倩的安全,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倩倩多半也是落到了鬼幽手上,我很难想象这个老畜生究竟会有什么方式来对待他。
整个白天我躺在医院中,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不断思考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下午包扎好伤口之后我睡了一小会,可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倩倩浑身血污地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浑身冷汗,骤然惊醒。
我从病榻上坐起来,望着浑身是汗的自己,心中对那个“鬼幽”升起了无穷的杀意,这杀意寒冷刺骨,就如同冬天的冰凌,连我自己都感觉心寒。
可我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倩倩失踪已经超过两天了,鬼幽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直未能出现在我眼前,但我心里清楚,他早晚会主动联系我的。
这一回,我们不死不休!
我做了很多准备,就算拼得两败俱伤,也一定要送这个老不死的下地狱!
深夜,凌晨两点,我正靠在病榻上,看着小丫端坐在窗户边吐纳月光精气,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已经猜到会是鬼幽了,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张小饼。
我怕张小饼的情绪会失控,所以按捺住了通知他的想法,犹豫了几秒钟,将电话接通。
冷漠而熟悉的声音响彻在我耳边,“小子,你现在总该知道戏耍我会是什么后果了吧?”
我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这段时间躲起来,故意不出现,就是为了想尽各种办法报复我和张小饼,看见我们痛苦难受?
鬼幽嘿嘿的笑,这笑声凄厉,让人听着说不出的心寒,“其实我刚开始搞错了一点,我以为这个姜瑶是你的女人,没想到却是我师侄的,她的死一半算是个意外。”
我沉着脸回复道,“你说得好轻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意外,就想打消我们对你的恨?”
鬼幽阴沉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恨不恨我,这点五官紧要。”
他说得轻蔑,言语中蕴含着对于我的深深不屑。
鬼幽的确有轻视我的资格,我沉默了一会,继续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倩倩在哪儿?”
鬼幽说道,“我已经说过,死掉的这个女人是意外,我最初只想报复你,并没想到这么做会让小饼也变得这么痛苦,你的倩倩在我手上,不过你暂时不用担心,她这会没事。”
听完这翻话,我冷笑着打断了他,“意外?难道你也会关心小饼,你这个做师叔的,难道害得他还不够惨?”
鬼幽沉声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没想过伤害小饼,我从龙虎山下来,这一路他都跟着我,坏了我不少的事,然而直到遇上你之前,我从未对他出过手,因为我心里仍旧把他当做师侄,也很感谢他帮过我的忙。”
我说道,“别特么在我面前装好人,你打这个电话有什么目的,挑明了说吧!”
鬼幽说,“我希望你能够从医院里走出来,到城郊花园那个地方等我。”
我目光闪烁,多了几个心眼,“不好意思,拜你所赐,我今天上午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现在躺在医院根本动不了!”
其实我受的伤根本不重,故意这样讲也是为了麻痹鬼幽的神经,不管这老东西上没上当,只要他对我稍有轻视,我就能够让这老东西下地狱。
“你真的受伤了?”鬼幽的语气很不确定,“虽然我的确在姜瑶身上下了邪咒,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中用,会被一具尸体伤到。”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老混蛋,姜瑶是我和小饼的朋友,你在她身上下咒,与其说是为了暗算我们,恐怕更多的还是为了让我们心里难受吧!”
他沉默了,说好吧,你到医院外面等我也是一样。
我躺在榻上,尽量强迫自己冷静,慢悠悠地说道,“不行,我受伤了走不动,你最好自己上来见我。”
“让我进医院见你?”
鬼幽冷笑起来,“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警察朋友吧,他们已经对我下了通缉令,现在满城都是寻找我的人,我虽然对自己的术法很有自信,却未必能躲得开子弹。”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鬼幽思衬了一会,对我提出了两点,
“第一,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把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我待会会派人过来接你:第二,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惊动小饼,他现在很恨我,我不想杀他。”
我说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先确定倩倩的安全。
他沙哑地笑道,“没问题!”
没几秒钟倩倩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了,嘤嘤地哭,“陈凡哥救我,你来救我啊!”
我正想安慰她的情绪,电话却被一把夺过,这个老不死的乖戾冷笑道,“给你半个小时,别耍花样,你要是敢报警或者找帮手,我会让这个女孩得到跟姜瑶一样的下场!”
我说你别冲动,你想要的我都给!
啪!
电话被鬼幽摔掉,而我则起身拉开抽屉,从榻头柜拿出了随身携带的U盘。
“鬼道真解”所有内容都在这里面,出于对倩倩安危的考虑,这次我不能再用假的,好在下午老傅来过病房一次,还替我带了一台电脑。
U盘加上电脑,足以让鬼幽相信这份文件是真的。
我默不作声地收好U盘和电脑,又打电话给护士,让她借了一副轮椅给我。
我没病没痛,经过一整天休息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我故意假装虚弱,为的就是要让鬼幽相信,他的计划成功了,姜瑶自爆的确让我伤得不轻。
打发走医院护工之后,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将小丫收尽了槐木牌。
我没有通知张小饼,因为鬼幽在电话里十分严肃地警告了我,在一个,张小饼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跟人动手,仇恨埋没了他的理智,以他现在的内心状况,对上鬼幽会很危险。
我安静等待,大约二十分钟后,有个穿着朴素,带着帽子的男人推开病房大门,缓缓走向了我。
他上半身穿着款式较老的短褂,腿上则穿着一根从工地上扒拉的裤子,裤脚是卷起来的,上面沾满很多黑泥,许是走了很多路,鞋尖已经磨破了,粗糙的大脚趾还露在外面。
我抬头,默默与他凝视,“大牛,我早该猜到是你,为什么你会帮这个恶魔做事?”
大牛嘿嘿冷笑道,“人生头三十年我都在白活,直到遇见师父,才懂得了人生的意义,他是神明一样的人物,让我明白了术道的精彩和魅力,我很崇拜他。”
我冷眼说道,“甚至连他把你炼制成活尸,你都可以完全不在乎?”
大牛阴沉地和我对视着,
“陈凡,三年前你抱着罗大叔的骨灰回到胡同村埋葬的时候,不过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可现在呢,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术士。我相信三年后,我也会变得跟你一样。”
我摇摇头,内心却在为大牛的无知感到好笑,“你以为术士真有这么好当?你已经被人练成了活尸,现在的你除了会走路会说话,已经没有脉搏和心跳,三魂俱灭,你拿什么成为术士?”
“闭嘴!”
大牛很粗暴地打断了我,“凭什么你能做到,我就一定做不到,我不想一辈子待在那个贫困的小山村,种地砍柴,我也希望能过人上人的生活。”
我直视他充满激动的双眼,“全村人都被养成了活尸,现在他们都死了,胡同村就剩你一个,你还要执迷不悟?”
“走着瞧吧!”大牛冷笑则推上了我的轮椅,将我缓缓带出走廊。
路过医院门口,有个值班护士走过来,看着我说道,“你怎么现在还要出去,都凌晨两三点了,医生知不知道。”
我伤得根本不重,担心继续和这个护士说下去会暴露自己的真是状况,便主动说道,“这是我朋友,他推我出去散散心,很快就能回来。”
走出医院,大牛才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不叫救命?”
我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叫救命?”
大牛指着我说道,“你受了伤,连走路都需要被我推着走,如果碰见了师父肯定死定了,这时候叫救命,或许会有人救你,你就不用死了。”
我怔了一下,回头说大牛,你不想我死吗?没想到你还保持着几分善良,为什么偏要走歪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