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苦涩一笑,“我和你无冤无仇,甚至已经算老相识了,倩倩这丫头,我从小看她张大,又怎么会希望你们去死呢?”
我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帮着鬼幽骗我,甚至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倩倩偷运走?”
大牛看了看城市的霓虹灯,眼神中有些恍惚,似陌生,有带着恋恋不舍,
“我没办法,如果我不答应师父,他就会害死胡同村所有人,但我只要帮了他,就可以成为他的弟子,非但能够跟他修行道术,还能享受不一样的人生。”
说到这里,大牛的语气中生出无限向往,“陈凡你知道吗,我从小穷怕了,因为穷,姑娘都不肯嫁给我,我已经30碎了,以前我还喜欢过倩倩,可她一直拿我当邻家大哥,我不想再过那种穷日子。”
说话的时候,他瞥了瞥我抱在怀里的手提电脑,眼中很是羡慕。
在城里人看来,这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电脑,和手机一样,只是生活的普通物件,可大牛却像看稀奇一样,瞧了它好久。
我看了看大牛的衣着,红色的短褂极不合身,有一截袖子都是被撕碎的,好多线头都露在外面,显然是从某个垃圾厂里扒拉的。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大牛的确骗过我,但我并不觉得他可憎,反倒十分可怜。
胡同村的确太穷了,没有像样的马路,没有像样的教育,大牛没念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道理,但是他一颗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心,我确实可以理解的。
这世界,谁欠谁呢?
我浑然顿住,对大牛十分诚恳地说道,“大牛,他把你炼成活尸,你后悔吗?”
大牛忽然不说话了,好久才说道,“后悔倒是不怎么后悔,只要能过好日子……”
“你真蠢!”
我突然打断他,严厉说道,“半人半尸的状态,你能过什么好日子,把我放下,现在回医院去找我的朋友,他的病房在307,赶快让他替你招魂,你的三魂没散,还有机会补救回来!”
大牛很局促,“可是我已经……”
我说以后的路究竟怎么走,你自己选,但我不会害你,至少我还拿你当朋友,我们算是老相识,你觉得鬼幽真会对你这么好?
大牛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张开了,“好,我信你,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我说不用了,鬼幽还是要见的,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找他。
大牛忙着摇头说不行,他的语气有些结巴,“不……陈凡你别去,我师……鬼幽说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淡笑,眼眸中寒意闪烁,“我也没打算放过他,大牛,听我的话,术道江湖没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动辄就是生死相搏,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过你自己的小日子去吧,哪怕穷,至少心里平静。”
大牛沉默了好久,才缓声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鬼幽在前面的天桥底下找了个桥洞!”
他转身就走,而我则轻轻把手按在了槐木牌上,然后我的轮椅便自动往前走。
小丫在后面推着我,轮椅咕噜咕噜地转动着,还好是天黑,大街上没有人,否则这么先进的自动轮椅恐怕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夜色深沉,静谧如水,深邃的夜空点缀几朵繁星,在城市霓虹的照射下,璀璨耀眼。
我的心很平静,一如这深邃的夜空。
走上两里路,之后就是大牛所说的那座天桥,天桥底下黝黑深邃,还有整整寒意袭来,冷风一吹把话凋零,光秃秃的石凳上,隐约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坐在那里抽旱烟。
忽明忽暗的火星子,映衬出一张苍老阴霾的脸,带着几分蔑视和恼怒,不紧不慢地盯着我,他挑了下眉头,
“你终于来了,我徒弟呢?”
我没有回答他大牛的去向,“你挟持了倩倩,我没有办法不来。”
鬼幽笑了,干瘪的嘴唇微微咧开一点,露出满口黄牙,“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我说废话少讲,先让我看到倩倩。
这已经是我和他第二次交易,一切都轻车熟路,并没有太多陌生感。
鬼幽摇头笑了笑,“先不急,书你带来了没有,还有那颗尸丹,也请你一并拿出来,先给我瞧一瞧!”
也许是上一次的经历,让他学会了谨慎,这老东西非得要确认真伪才肯交易。
我盯着他,看着这张浮着冷异怪笑的老脸,皱纹密布,阴沉得让人厌恶,很久,我叹了一口气,
“尸丹就在我身上,至于那本书的原件已经被我烧毁了,我现在只剩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你就能看到这些内容。”
我当着他的面,缓缓将电脑启动,插上U盘,将文件轻轻点开,密密麻麻的文字便呈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你……”
他皱纹纵横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措,现代高科技的东西一向为老派修行者不喜,我猜鬼幽和大牛一样,根本不懂得怎么用电脑。
这是我想要看到的,当场面超出了鬼幽的控制之后,这个老东西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茫然感,
“这个,要怎么操作?”
我笑了,“你只需要花几十块钱,随便找个懂电脑的人帮你录刻下来就行,好了,东西已经给你看了,人呢?”
鬼幽阴沉地看着我,忽然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
花坛中走出一道洁白的倩影,磨砂的牛仔裤,粉红色的上衣家外套,一头长发款款披落,遮住了额头和肩膀。
可倩丽的脸蛋上,却充满了僵硬和麻木。
再次看见倩倩,我非但没有一丝高兴,情绪反倒被无边的愤怒所取代。
我盯着倩倩,一字一顿地说道,“老王八蛋,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把她也炼成活尸了!”
当倩倩从花坛内部走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四肢僵硬,头埋得很低,走路缓慢,一顿一顿地,仿佛是一个木偶被人操控着一般。
我的心一瞬间就被愤怒填满了,怒瞪着他,说你马勒戈壁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鬼幽笑了,“这丫头太不听话了,半路总想着逃走,我只有把她炼成活尸才好控制。”
我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绷了起来,“放人,我把东西给你!”
鬼幽伸手扣住了倩倩的脖子,在她秀丽的小脸蛋上轻抚了一下,“我要是年轻三十岁,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可舍不得还给你。还是先把东西交到我手上吧。”
望着鬼幽那只肮脏的手,有从内心深处有种将他揉碎了撕成碎片的冲动。
最终我还是妥协,将手上的东西全都丢给了他。
他把电脑抓在手上,主意力全都被吸引了,电脑是打开的,一样就能看见上面的内容,他急着检查,放松了对倩倩的掌控。
如果是平时,倩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我扑过来,然而此刻的她却像木偶一样呆立着不动。
我急忙把头抬头,直视着倩倩空洞的双眼,唤了一声,“丫头,快过来!”
“呵呵!”
鬼幽一脸阴霾地将头抬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还真是天真啊,你以为这小丫头真的只是活尸而已?我抽掉她的三魂,已经失去了还阳的机会!”
我望着那张狰狞阴怖的老脸,在他跳动的眼神中读到了杀意,却张开嘴笑了,“你想杀我?你做得到吗?忘记告诉你了,电脑里的资料并不完整,另一部分还没被我录进去。”
鬼幽脸色一寒,一瞬间的暴怒爬满他整张老脸,杀气腾腾地朝我冲过来,
“小子,快把剩下的那部分给我,我一定要你挫骨扬灰!”
“那你尽管试试!”
我不闪不避地站起来,背后却射出一道白光,有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浮现出来,鼓着腮帮子对他猛喷了一口黑气。
“你这小鬼居然还活着!”
鬼幽心绪不灵,没有躲开小丫的暗算,被那口黑气喷个正着,顿时惨呼一声,捂着脸快速往后退。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大吼道,“这不可能,她被太阳光晒过,我明明让她晒了太阳!”
老王八蛋!
我心中狂怒,尽管小丫回归之后,一直没有主动谈及他在鬼幽手下受到的折磨,可现在看来,这个老不死的分明就是打算将她弄死啊!
愤怒的情绪在滋长,我猛地从轮椅上弹起,将事先藏在小腿上的棺材钉拔出,狠狠往前一刺。
“你居然连坐在轮椅上也是假装的!”
他难以置信地惊呼,躲开我的棺材钉往后一纵身,将袖口中的一个红色的小棺材盒拔出来,快速催动咒语。
我脸色一变,急忙将小丫拽回,单手扣着一面铜镜,准备迎接他的邪咒。
可没等这老东西将咒语念完,耳边一道枪响却骤然划过夜空,随后大队荷枪实弹的警察从黑暗中蹿出,张小饼也拎着七星法剑狂奔过来,
“你个老不死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傅、张小饼,还有这么多警察,居然全部都及时赶到了!
“小混蛋!”鬼幽暴怒,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拳头暴涨,整个人居然萦绕在了一层黑乎乎的雾气之下。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竟一脚踹在了石凳子上。
百十斤的石凳被他毫不费力地拔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朝我脑门砸落过来。
我头皮发麻,身体往后一倒,躲开他的袭击,下一秒鬼幽浑身毛发怒涨,仿佛一只黑色的野狼一样从地面蹿起,动作快得好似一道光,眨眼就蹿出了五六米的距离。
他这番非人的举动,让我身后的警察同时打呼道,
“草,这老东西怎么做到的,正常人难能蹦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