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看过很多书。
阅读《地质籍》一文中,人本篇曾经记载着这么一个故事:
“距今已不可考证,观之,信则有,不信则博君一笑之。
西方神殿,极乐净土。
广阔的黄金沙漠上,生有一株绿绿葱葱的爪哇树,树枝极为自由的生长,不受长生天的意志、是真正的生长自由。
天在顶,地在脚,人,乃至是万物生来就是要收天地樊笼的桎梏。没有任何一物能超脱过后,还能完好的活着。
但,黄金沙漠上的爪哇树是三千世界里唯一例外。
有一日,西边来了个哑巴,东边来了个喇嘛。两人在长生天的指引下,在爪哇树下碰面了。
喇嘛双手合十,十间是念珠。他朝哑巴说道:“你生来是哑巴,是因为天生阴德不够你完手完脚的出生,所以你是哑巴。
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天生阴德,或许就是佛说的前世,又或许是你的来世。”
“你用“哑”,报销前辈子阴德的亏损。是以,前世债,前世怨,前世情,前世仇,与你今生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今世阴德亦是如此。”
“佛给世人一样的阴德。”
“救下溺水的蚂蚱,是救命阴德。”
“杀吃了衷心的守家狗,是损功阴德。”
“若一救一损,重大功,轻小功。或有抵消。若永救无损,是为圣人,自有亿万阴德庇佑,或为子辈萌阴,或长寿康健。若永损无救,则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之苦。”
“是以,一佛一魔,皆在一念之间。”
“然而,世人人心难测,喜欢爱恨难分。或许我喜欢你,但是我的妻子却是其他人。或许我不喜欢你,但是却可以为了你去死。这就是被情欲支配的凡人之苦,不存在绝对的好与坏。”
“众生,黑白参半。”
“因此,很少存在永救无损,或者永损无救的凡人命格。”
东边的喇嘛说到这里,动容的抬头望向爪哇树,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它,那株永远自由的超尘外物。
“你说,他是修了多少年来的慈悲佛?此刻,才能破开天地樊笼的枷锁,自生自活?”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哑巴的回复,直到脖子酸痛时,他才猛地回过神,哑巴、哑巴,怎么会说话呢?
他苦涩的笑了笑,一扭头,却发现哑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眼神犹如白昼的日光般明亮不可直视。
………
………
相传《地质籍》真本早已失传,流传至今的多为后人改撰过的副本。
而,不会察言观色的李稚先生所看到的《地质籍》的拓印本,这里还有后文。
“哑巴朝喇嘛露齿,憨厚的一笑,道:“这又有何难?只需在你的肉身樊笼里,种上一棵爪哇树。”——神殿光明使,雪满头附上。”
不错,这便是当时刚成为神殿光明使者的雪满头第一次的撰书。
摆笔过后,九州难求其撰写的副本一页。
或许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不容置疑的是,雪满头的才气是值得九州追捧的。
西方神殿主殿也曾对他青睐有加。
假以时日,雪满头成为神殿的顶梁柱并不是笑话。
只需在你的肉身樊笼里,种上一棵爪哇树。
多么巧妙的回答,不会察言观色的李稚先生当时在翻阅时,可是爱惨了这句话。
只不过可惜的是,神殿光明使者雪满头,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可是被神殿主殿亲自宣令革除的“魔”党。
而对雪满头爱之切、恨亦切的李稚除了惋惜,又能如何?
……
……
不会察言观色的李志先生根据眼前所见,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自己所看的《地质籍》一书中的人本篇的这个故事。
“难道,弟子师叔孟春秋所说的眼前这个人(胡裴)能驱魔,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心里种上了一棵爪哇树?有亿万阴德庇体,自然不怕什么邪魔妖孽。”
“可,那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不会察言观色的李志先生面色复杂地望向胡裴,如果真的是这样,长生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此人年纪看似不大,没想到竟有如此无上功德的加身,若不是天生的天才,而且还是属于那种长生天青睐有加的天才,那李稚是绝不可能相信……胡裴背后的那棵神似爪哇树的底牌是他自己修炼而成的。
看看他,在看看自己,两相一对比,李志先生越发觉得自己被长生天所嫌弃。
但很快,不会察言观色的李稚先生神色复又充满了狂热。
“只是没想到的是,《地质籍》一书中所流传的古老故事竟然被自己亲眼所见。颇有一种行万里路,读破万卷书的自豪感。”
思绪纠结的想了一阵,不会察言观色的李稚不自觉的望向弟子师叔孟春秋。他很想看一看,能认识胡裴这样一位有古老功法底牌的孟春秋,又将有怎样的雄风。
“呵呵呵呵,乡亲们好说好说——”
弟子师叔孟春秋颇有点狼狈的和盘龙顶的这群人周旋。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风格和平日里大不一样。热情,腼腆,而又不知所措的感觉。丝毫没有平日儒雅的读书风气。或许是,因为读书人入乡随俗表现出来的都是这样吧。
不会察言观色的李稚见他周旋了很久,终于目光瞄向自己,而后对着盘龙顶的众人说道:“哎呀,肚子饿了。”
话音刚落,盘龙顶的众人立即响起热烈的回应。就好像热锅热油里加了水,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好说好说,小先生去我家吃吧。”一位大妈热情的招呼道。
“什么去你家?”一个农家大汉没好气儿的盯他,说道:“小先生,去我家。”
“去我家——”
“我家还有个小女,可让小先生掌掌眼。”
“去我家、去我家——”
“你家穷得那模样,让小先生到你家吃西北风?”
盘龙顶的众人为了抢夺请客的机会,唇枪舌剑,一阵乱攻。
最后,还是那位胖墩墩的大婶一槌定音,喝道:“争什么?!没出息的玩意儿!小先生这样的贵客,自然是摆乡宴——”
“哎,小先生怎么不见了!”
等盘龙顶众人醒过神,他们发现原地早已空荡荡,哪里还有个人影?而同样的,原本蹲着胡裴和站着李稚的地方也空无一人。
众人忽然安静了一会儿,而后神情又继续恢复“死寂”。
……
……
弟子师叔孟春秋趁着他们七嘴八舌的空隙,连忙使了个空遁,逃到胡裴与李稚之间,将他们拉将起,溜了。
“太可怕了。”弟子师叔梦春秋拉着他们两个,望着前方,目不转睛地说道。“你知道那种被死人围着说话的感觉吗?”顿了顿,他接着说道:“简直是煎熬。”
“可我怎么见你,高兴得很。”不会察言观色的胡裴极煞风景的说道。
弟子师叔孟春秋白了他一眼,咬着牙齿,从嘴里憋出来一字一句,他说道:“看来,我是得找个机会把你丢进去好生体验一番。”
“哼。”
胡裴任由被他拉着跑,傲娇的扭过头去。
不会“察言观色”的李稚先生见他们吵嘴完了,这才望着弟子师叔孟春秋说道:“您的意思是,他们都死了!”
“不错!”
弟子师叔孟春秋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与他们交谈了一阵,发现所有人都有一口死气吊着。只不过和一般灵国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灵魂,只剩下一副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