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那些倒塌的房屋和破裂的下水道,祸域似乎和外界是完全相同的——同样的道路、同样的房屋、同样的绿化带,形象一些,就像是他们原本住的地方遭受了地震后的模样。
被迫走出自闭的诸决正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前往幸存者的聚集地,路上中年男子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祸域的情况。
按照那个男子说的,来到祸域的人都是被迫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邀请。邀请可以是各种形式,有些时候会是门口的一张纸条,有些时候会是电子设备上跳出来的窗口,有些时候甚至会是一个电话、乃至一个声音。
男子收到的邀请是一个电话——他朋友的号码。他那时以为是他的朋友在与他开玩笑,随口应了一句。
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男子还说了不少——由此可以看出被拉进这个叫祸域的地方的人还挺团结,倒没有真的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轮回者之间尔虞我诈、自相残杀——总的来说可以归结为下面几点:
一,祸域出现的时间很短。幸存者们统计了各批进入者的进入时间,直到诸决进来的这一天,一共14天,恰好两个礼拜。
二,进入祸域的人似乎并不会一直在祸域,他们会消失。目前消失的只有第一天进来的人,而且全部消失,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也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当然了,死了也说不定。
三,据目前观察,祸域的灾祸只会在有人在时才会发生,而且人越多发生的概率越高。
四,祸域有昼夜,且每天早晨零点祸域会更新。更新后,除了人和人带进来的东西之外祸域内的一切都会变成新的——当然它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很快就会随着人们的活动成为废墟。祸域的每一次更新都有不同,比如日历和道路上的车辆。日历上面的日期和新来者描述的时间是相同的,这里便有了一个推测:祸域是外面世界的复制品,每天它都会重新把外面复制一遍;祸域的时间和外界是相同的。
“多亏了这每天一次的更新,我们也不缺食物和其他日用品。”中年男子笑道。
五,祸域中造成灾祸的大多是人造物,但高大的树木和本就危险的地方也会发生灾祸。值得一提的是,人们自己带进来的东西无论多么危险都不会有对应的灾祸被引发。
“对了,祸域里是有电的。”中年男子说道,“它是我们世界的复制品,至少我们现在这么认为。外面有电,祸域里面自然也会有。”
幸存者们当然不会只是逆来顺受,他们也组织过一些行动,比如每天对日用品的收集,再比如前些天幸存者基地的建造。
男子说他们完成过的最浩大的、也是他唯一参加过的行动就是建造面前的这个幸存者聚集地。那是一个几乎全员出动的行动,他们在指挥者的指导下,紧张有序地分工完成每个人的任务;指挥者是一群精于计算的人,他们甚至预计好了部分零件消失后一些物件结构的变化,利用祸域本地的物质作为辅助,用他们简陋的材料完成了整个聚集地的建造。
诸决不好做评论,只能目露呆滞以示尊敬。
当然他也不是光光听着,除了告诉了男人外界已经对祸域采取了行动之外他还提了一个深思熟虑的问题:“如果你们在上厕所,祸域更新的时候你们的屎会消失吗?整个消失还是挂在外面的半截消失?”
中年男子可能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问那么刁钻的问题,他露出为难和好奇并存的表情:“我没注意过。毕竟在祸域这种危险的地方半夜出来拉屎还刚好在零点的时候挂着半截在外面的人太少,真的有他们也不会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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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的聚集地在郊区,地儿很小,但在一个发达城市的郊区里找到这么一个满足各种条件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营地呈现一种难以言明的简陋,几块用各种各样布料缝成的“雨篷”挂在一些支柱上,这些支柱大多是伞骨、拐杖之类的会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相貌的人们坐在“雨篷”下,吃着罐头和压缩饼干之类的易于携带的食物。
他们吃的很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噎死了。
诸决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却又能够理解;他其实也不好嫌弃的,之后他的生活也将不可避免的变成这样。这样看来,他的嫌弃不能够称作嫌弃,害怕的成分或许占据的更多一些。
不过他先前的生活貌似也与这相差无几,吃着相似的食物,只是从一个安逸的环境转移到了一个安逸不起来的环境而已。
诸决忽的想到些什么。
他问向中年男子:“这些食物是从祸域里找来的吧?它们真的能填饱肚子吗?每天早上祸域更新的时候,这些食物化作的能量和物质不会随之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白问。
“我们之后去哪?”诸决只得换点实在一点的问题。
“带你去登记一下。”男子回道,“名字和时间,还有擅长的东西。”
“方便分工?”
“嗯。”
诸决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这种地方得到工作。
“没有什么才能而且身体没有缺陷的人大都会被分去寻找食物。这是最危险的职务,也是要人最多的职务。”
“你们现在死了多少人了?”
“我们不知道。”男子道,“目前统计下来,寻找食物的职务死亡率差不多为一成,早些的大工程里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星期前,失踪了十几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再早一些我们没有记录。”
“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我们全部的人。”
诸决扫视一圈,估摸着也就百来个人,而且没有老人和小孩,女性也很少——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被淘汰了。
——诸决其实是幸运的,他在刚来时就碰到了中年男子。
他惴惴不安的心脏更加惴惴不安了。
登记没多少时间就完成,诸决不出所料不负众望地被分去了寻找食物的队伍。因为人多更容易引起灾祸,队伍的编制很小,一队五个人,他这队的队长叫李步远,看起来三十多岁;一个叫吴烨的女孩,二十岁出头,据说是跆拳道黑带。剩下的除去诸决还有两个男的,一个叫林敏奇,染个黄毛,不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另一个是个叫赵峻的白领。
黄毛看见他走过来,挥挥手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还想吹口哨,但只有一点点吁吁的声音,显然是吹不来的。
出去找食物的人会人手配一根绳子,据说是用衣服手搓搓出来的,丑,但看起来质量还不错,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跳楼。其实这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绳子不会坏,但挂绳子的地方会坏啊。
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罢了。
还没到出去找食物的时候,诸决和队友们相互认识了一番,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了。
1月23日。
诸决把玩着绳子,低头回忆着时间。
两个礼拜前就已经有人来到祸域:14天时间这些人早就足以被判为失踪人口。这里有百来号人,加上死掉的人恐怕会突破两百,他问过中年男子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从这片地域来到祸域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人数高达两百的失踪案件在网络上为什么会没有半点风声?
是人根本就没失踪还是消息封锁?
诸决觉得是后者,也只愿相信是后者。
一方面,他觉得两个礼拜里出现两百来号植物人同样是大新闻,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也说明已经有正式组织知晓了祸域的存在——只是他们可能还不知道祸域的具体情况。
另一方面,他觉得人根本没失踪,也没变成植物人这件事……难以接受。
——这说明有什么别的东西占据了他们这些人的身体,代替他们生活、工作,逼真得让亲近的人无法察觉。
——或者他们在消失的那一瞬间,就被抹去了所有的存在。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诸决拍拍胸口把这些杂念都摒弃。
能够在短短几天内在这种环境内整治人群并且形成并无较大纰漏的组织,甚至连在这种环境下都能改装信号塔,有这些强人在,他这个本科都考不上的人都能想到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想那么多干什么?
“你刚刚突然拍胸口做什么?”自来熟的黄毛坐到他的身边来。
诸决抬起头,面前这人是熟悉的——他想起来这是与他打过招呼,交谈时也尤其亲切的同龄队友;只是忘掉了名字。
叫……林什么奇来着?
林米奇?
很顺溜,想来是这个名字了。
既然是队友那显然不能冷眼相待,于是他随口道:“在想祸域更新的时候拉到一半的屎是不消失、肛外的消失还是整个消失。然后突然被想出来的消失了半截的屎的样子吓到了。”
林敏奇:???
“林米奇?”诸决见他呆愣,唤了一声。
林敏奇表情更鬼畜了。